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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公孫元波道:「我是覺得沒有法子幫助你,心中很難過。你在此雖然快樂,但也有說不出來的悲哀。可是我不知道那是為了什麼?」

  俞翠蓮道:「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而且反正你已立誓永不再來找我,何必知道得太多呢?」

  公孫元波道:「你不要我知道,我就不多想了。況且龐兄也是這個意思,我更是須得尊重他的意思。請你代我奉告龐兄,我衷心敬佩他!」

  俞翠蓮道:「我回頭就向他稟告這話,二老爺一定很高興快慰。但我忽然趕過來之故,二老爺若是得知,又一定很不高興。」

  公孫元波訝道:「哦?這話怎說?你又不是與我一起離開。」

  俞翠蓮還未開口,碉樓上突然傳來了一個冷峻威嚴的口音,道:「公孫兄,本人可以奉告此中原因。」

  人隨聲墮,但見龐公度從碉樓上飄落,面上含有不悅之色,又適:「你們想不到我在這裏吧?」

  公孫元波拱拱手,道:「龐兄請息雷霆之怒,俞姑娘實在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裝。」

  龐公度道:「公孫兄有所不知,她方才的話,已顯示出將要把一件事告訴你,而此事卻是兄弟嚴禁她洩漏的!」

  公孫元波道:「原來如此,但可幸龐兄神機妙算,及時制止了。在下既然沒有聽聞,龐兄想必可以原諒她一次。」

  龐公度轉眼向俞翠蓮望去,面色已緩和得多。

  公孫元波暗暗寬慰,忖道:「只要俞翠蓮不致受責,我情願替她做任何事。」

  只聽龐公度道:「公孫兄,想不想知道翠蓮她剛才想告訴你哪一些話呢?」

  公孫元波忙道:「既然這話龐兄不讓她說,在下不想聽了。」

  龐公度道:「不,兄弟已改變心意,決定讓她說出來。」

  公孫元波摸不透他的真意,不敢胡亂答應,忙又道:「龐兄對待在下已是仁至義盡,縱是還有一些事情未曾賜告,在下仍然一樣感激。」

  龐公度搖搖頭,道:「公孫兄有所不知,只因人心之為物,奇妙之極。如果翠蓮不把那些話說出來,自然公孫兄對此有兩種反應,一是淡然忘記,全然不放在心上;另一種反應是多方猜測,越想越不肯忘記,到最後成為一件莫大的心事,以致非得找她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公孫元波恍然地「哦」了一聲,道:「龐兄竟是怕我發生第二種反應,會再到此地來找俞姑娘,故此索性讓她把話說個明白,免我有猜測的機會,是也不是?」

  龐公度道:「正是此意。翠蓮,你把想說而未說之言,告訴公孫兄吧」

  公孫元波還想阻止,俞翠蓮道:「公孫先生,您就聽吧!行不行?」她那嬌柔婉轉的聲音,使人聯想起她明豔絕世的容顏。公孫元波實是不忍拂逆她的意思,當下點點頭。

  俞翠蓮道:「妾身正要告訴先生,出了這道便門,在方圓十餘里路之內,隨時隨地會碰上巡邏的猛犬!」

  公孫元波「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在下一直疑惑不解的正是這一點。因為外面地方遼闊,天色全黑,在下潛逃之際,如何會被那燕雲十八鐵騎發現呢?敢情是利用靈警的猛犬巡邏。」

  龐公度道:「敝局畜養這些猛犬,不但數目甚多,而且均是重金選購的名種,產地不同,效用有別。」他停歇一下,又道:「例如專司巡邏的,乃是從波斯海灣運到的一種狼犬。這種狼犬不但高大善走,同時耳目之聰,勝於常犬甚多。現下在堡外就有二十餘頭狼犬,分十隊交錯巡邏。如不是深知底細,勢難躲過牠們的耳目。」

  公孫元波道:「龐兄不想在下躲過這些狼犬,是也不是?」

  龐公度道:「正是如此。若然你能無聲無息闖過這一關,敝局主一定大滋疑惑,非徹查原因不可了。」

  公孫元波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設計驚動這些狼犬就是。」

  龐公度道:「還有一點兄弟要說明的,那就是公孫兄的確不妨驚動狼犬,可是地點卻須選擇一下,最好能夠潛逃到十八鐵騎的防線邊緣,才故意驚動狼犬,引得十八鐵騎來攻。」

  公孫元波會意道:「在下明白啦!」

  龐公度道:「兄弟還可以把這些狼犬的巡邏路線,告訴公孫兄一個大略情形,但由於這些狼犬耳目靈警無比,同時終究不像人類可以嚴密控制速度及時間,所以這些路線其實不當大用。」

  公孫元波忙道:「龐兄不必把路線賜告了。在下預先獲得這等情報,已經足夠啦!如果還得到龐兄指點躲避的路線,恐怕就不易把情況弄得很逼真了。在下自有對付狼犬之法,龐兄和俞姑娘都不必掛慮。」

  原來龐公度禁止俞翠蓮洩漏狼犬之秘,用意正是要使公孫元波的潛逃經過表現得逼真些,因為任何再老練的高手,如果不知底細,決計無法通過十八鐵騎的防地而能不驚動那些狼犬的。

  公孫元波悄然走出堡外,放目一望,但見左方靠牆邊的水溝,有一排長竹插在水中。他過去拔了一根出來,估計長度在丈半以上,相當合用。

  此外,他撿了數十顆石子,用汗巾包著,倒了一些特製的火藥在石子堆中。這種火藥藏放在一隻不透風的小錫瓶中,乃是他受嚴格訓練後發給的一件隨身物品,用途甚多。他用以燒燬牢房氣窗鐵柵的藥物,便是用這種火藥為主配製而成的。

  他把這包石子收好,卻很容易取用。同時他一直都避免碰觸到竹竿的另一端,以免留下氣味。

  在暗黑的夜色中,他持著竹竿,開始向前奔去。大概奔出二十餘步,突然用竹竿另一端一點地面,身子凌空躍起,但去勢卻不快,直到竹竿已直豎地面時,他也就恰好停止了前進之勢,借竹竿之力停留在半空中,活像是沿竿爬上,然後停留在上面一般。

  但事實上當然不同,第一點是竹竿觸地部分並沒有插入地面,所以沒有穩著不倒的力量,第二點是這根竹竿除了頂端以外,其他部分都沒有碰過,不會留下任何氣味。

  公孫元波居然能掛在竿頭,停留了好一陣,還沒有搖擺倒下的跡象。要知此舉當然是依賴上乘武功才可以穩住一時,如是換了平常人,簡直無法在半空中停得住。

  他放眼四望,看清楚數丈方圓之內沒有狼犬蹤跡,亦聽不到咻咻喘氣的聲息。當即向前急墜,疾奔兩三丈,馬上又用竹竿撐起了身子,停在半空中。

  原來他停在半空乃是為了觀察情況。此外由於他離地將及兩丈,狼犬縱是在遠處嗅到氣味,一時不易找出正確位置,而公孫元波用這一線的機會,便可以施展手腳了。

  他第二次停留在空中時,可就發現右方四五丈遠處,隱約有黑影貼地閃動。公孫元波得到龐公度透露狼犬巡邏之秘,故此一望而知乃是狼犬。如若不然,確實不易察覺。縱然發現了,亦不會馬上就猜出是惡犬。

  現下他不必浪費分秒的時間猜測那是什麼,迅即取出一枚沾有火藥的石子,抖手擲出。石子觸地時,發出一下低微的響聲。但見那數團黑影,快得異乎尋常地一齊轉彎,向那發聲處撲去。

  公孫元波身子迅即向前急墜,接著曳竿急奔,一直奔出數丈,便又用竹竿撐起身子。

  他深知剛才所見的數頭狼犬找到那塊石子之後,不會馬上就放過,而由於石子上的火藥氣味,一來把他的味道掩蓋了,二來狼犬嗅到這種火藥時,會發生對「火」的恐怖,因而不敢吠叫。因此,目前他不必提防牠們,而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向的地面。

  要知公孫元波幹的這一行,可以說得上比江湖上任何行業都危險和複雜得多。為了工作上的需要,不但要做出各種危險的行動,同時還須隨時應付千奇百怪的場面局勢。因此他所接受的訓練也是各式各樣的,像目下對付惡犬,不過是其中的一項而已。

  這時公孫元波身在半空,施展夜眼,一看前面數丈之內尚無犬蹤,當即又墜落地面,向前急奔。

  他每一次總是在五六丈左右就撐上半空,而這一回到了空中之時,目光一轉,發現三條黑影已從右邊衝到,距他懸身的竹竿不及三丈。

  公孫元波雙肩一墜,摸出兩枚石子,卻發現已來不及扔出去引走這一隊狼犬。因為假如石子擲出過遠,這隊狼犬聽不見,擲得太近,只有兩三丈的話,便達不到引開牠們的目的。換言之,在這等距離內,他只能懸空不動,不能行動,一動就會被狼犬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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