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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你只好相信我啦!不然的話,你根本就無從下手,還不是一樣?好,我們把話從頭說清楚,假如我奪不回青霜劍,就不得取你性命。如果我奪得回來,你就把線索告訴我,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

  大小姐發出怒啐之聲,道:「呸!你這可惡的東西,真是滿口胡言亂語!試問假如你能不被我奪回青霜劍,我如何還能殺死你?我既不能殺死你,你還何須與我打賭?」

  公孫元波道:「這種打賭法,於你無損,於我有害,你應該不作聲,趕快動手才是。」

  大小姐的確感到迷惑了,道:「誠心想把線索告訴我麼?」

  「不,我誠心自救,只望不死而已。」

  大小姐很生氣地道:「我出來啦!」

  「你請吧!在下先瞧瞧你的真面目再說。」

  大小姐果然從樹後移出身子,面龐霎時已完全呈現在公孫元波眼中。但見她面上那個彎曲如鷹鉤的鼻子已經不見了,剩下的是玉面朱唇,明眸皓齒,長長的眉毛斜飛入鬢,當真是好一個美人胚子。她雖然長得甚美,但神態冷峻,目光銳利,使人感到她冷若冰霜,不可侵犯褻瀆。

  公孫元波一怔,道:「你那冷峻的神情,已證明你當真是無情仙子啦!」

  冷于秋面色沉寒,道:「你現在才相信,已經太遲啦!」

  公孫元波仍是那個姿勢,隨手就可拔起地上之劍,不過他卻沒有動手,以很有把握的口氣道:「你可是相信你必能從我手中奪回此劍此?」

  冷于秋道:「不錯,你還要說幾遍?」

  公孫元波道:「咱們先把話說明白總是好的。你亦不在乎多費這一點點唇舌呀!那麼在下再請問一句:如果你不能從我手中奪回此劍,便不許傷我性命,對也不對?」

  冷于秋道:「我不知為何與你說個沒完沒了,我一輩子說的話,加起來也比不上今天說的多。」

  公孫元波堅持道:「你須回答在下的問題。」

  冷于秋道:「好啦!我如奪不回青霜劍,便不要你性命。」

  公孫元波仰天大笑,意甚歡暢。「無情仙子」冷于秋頓時泛起了「中計」的感覺,不禁為之愕然。

  公孫元波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聲,道:「大小姐請出手奪劍吧。」

  冷于秋道:「我任何時候都可以出手,你先把劍拿起來。」

  「假如我不取此劍呢?」

  「你不取劍?」

  「是的,在下碰都不碰此劍一下,你亦不能傷我性命。因為咱們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須得從我手中奪回此劍才行,請注意『在手中』的字眼,假如不在我手中,你根本不算是奪回去。」

  冷于秋道:「這是卑鄙的說法,我事實上的意思不說自明。」

  「你大可以毀約出手,但如果要憑理由的話,你必須從我手中奪去此劍才行。我一日不取此劍,你一日不能傷我性命。」

  冷于秋道:「假如你以卑鄙的狡辯手段對付我的話,我也有我的法子。」

  公孫元波道:「不管你有什麼辦法,但總之不得傷我。」

  冷于秋道:「不錯,我不傷你,可是我可以囚禁你,可以拷打你,亦可以叫別人殺你,我自己不下手就是了。」

  「那不行,這是出於你的意思,等如毀約一般。」

  「好,就算我不能叫人殺你,但我總可以修理你啊!我將你囚禁於廠中冰雪的窖內,二十年後,你已折磨得變成衰翁了。」

  ▼第五章 酒肆波折

  公孫元波打個寒噤,他也聽說過東廠諸獄之中有一個「雪窖」,十分可怕。她說二十年,乃是故意將時間說長些而已。其實,聽說凡是囚禁在雪窖中的人,不出兩載便鬢髮皆白,衰老不堪。他仍然倔強地道:「不要等到二十年,當今太子已經登基,我立時獲得釋放。甚至會將東廠罷撤,封閉諸獄!我才不怕呢!」

  「你真是太幼稚天真啦!我告訴你,古往今來,任何人當上皇帝,第一件考慮的,就是他的皇座鞏不鞏固,所以他一定要有東廠及錦衣衛這等組織,專事偵察異謀反叛之事。」她停歇一下,道:「你以為你的主上登基之後,因為吃過東廠之苦,就會罷撤東廠麼?真是可笑愚蠢的想法。」

  公孫元波並不在乎「無情仙子」冷于秋的嘲笑諷刺,亦不乎她的輕視,卻受不了她含有憐憫的微笑,因為她憐憫的是他的「無知」、「愚蠢」。他皺起眉頭,道:「但無論如何,當今太子登基之後,我曾是他的人,自然馬上釋放於我。」

  「當然,當然,可是有兩個問題你沒有考慮到。第一個問題是東廠所設的『雪窖』共有十餘座,其實遠不止此數,但為什麼我說只有十餘座呢?便是由於每一任掌領廠事的中官,都私下另設雪窖,非常秘密,除了三二個心腹之外,就不為外人所知。因此,每一任主持廠事的中官倒台後,總有三五座雪窖永遠封閉。再被發現時,恐怕已在多少年以後了。」她頗為欣賞對方流露出來的震驚神情,接著又道:「第二個問題,那就是當今的東宮太子在登基以前,仍然是太子而已。皇上隨時可能廢了他,另立別的皇子。」

  「你的意思是說,太子登基之事,可能會生波折麼?」

  「誰敢說不會呢?反正萬貴妃不喜歡太子,已是天下皆知的事實。」

  公孫元波打個冷戰,道:「多可怕啊!假如皇上這麼做,等如親手把兒子賜死一般了。」

  「唉!在帝皇之家,許多情況與平常人家不同。例如皇子兄弟之間,感情必因種種利害關係沖淡許多,而為了皇位,往往會發生骨肉相殘的悲劇。歷史上屢見不鮮,你當也知道。」

  「是的,照你這麼一說,我們應該慶幸沒有生在帝皇之家啦!」

  冷于秋道:「隨便你怎麼想,反正你今日已經注定是悲劇中的人物了。」

  公孫元波搖手道:「等一等,假如我拿起此劍讓你得以搶奪,則如果我贏了的話,你也須公公平平,完全不許傷害我。」

  冷于秋道:「這個說法有點道理。我可以不傷你,但你須得在我管制之下。換言之,你將失去自由就是了。」

  公孫元波道:「你豈能作此不公平的處理?」

  「因為我佔了絕對的優勢。」冷于秋道:「給你這個機會,已經是我生平從沒做過的事。」

  公孫元波道:「現在你離得太近了,我還未拿到此劍,你可能已殺死我啦!」

  冷于秋道:「這一點我可以讓步,我後退到對面的牆下,距你有三丈以上的距離,你認為足夠了沒有?」

  公孫元波道:「足夠啦!但你不必移動了。」

  「為什麼?」

  「因為你是比我高上多少倍的人物,你的判斷力自是高人一等。所以我們嘴上說說也就行啦!」

  「很好,你說吧!」冷于秋已經聚精會神,一方面尋思對方的手法,另一方面準備在任何時候出手,假如對方有異常的行動的話。

  公孫元波道:「以在下觀察,大小姐你這口寶劍定有出奇驚人之處,所以你才肯脫手丟出來,不怕別人奪去。」

  「哦?有什麼出奇之處呢?」她冷冷地問。

  公孫元波道:「我推想之下,認為你敢如此大意,把隨身寶劍丟到我面前,不外是兩點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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