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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王鴻範仍是那副樣子,阿烈心下狐疑不忍,當即略略減少了發出去的真氣,看看能不能對他有點幫助?他真氣才減少,驀地心靈中「轟」一聲。宛如觸動了禍胎,地火罡風一齊施威……這一剎那間,壓力竟是從四方八面湧到。阿烈迫不得已,將手上真氣完全撤回,運布全身,以免得身體被這股壓力之巨流所吞噬。這個當兒,對方掌心中一股細細的熱流閃電般刺入他體內,恰好是在他真氣撤回之時,那麼一線空隙中侵入的。阿烈忽然發覺自己已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之中,他目下必須急急對付一股利錐似的熱流,然而全身四下的壓力也不得不應付。是以變成了兩難兼顧的局面了。他萬萬想不到一念之仁,反而帶來了如許的麻煩,甚至說不定乃是殺身之禍,也可能使他永遠與化血神功絕緣。這等情形,想想也是真冤。可是這刻他已不暇嗟嘆扼腕,只能盡他最大的努力,內外抵拒。不一會,他固然已疲於奔命,時時有顧此失彼之虞。

  同時對方那股侵入來的熱流,也逐步推進了不少。這股熱流之錐,直指他丹田要害。此是凡係修習內家功夫的人,都會自然而然加以最大保護的要塞。阿烈自然也不例外,當即抽調一部分運佈於全身的真氣,回來抵禦那股熱流。他心中甚急,鬢旁不覺冒汗。王鴻範疾然左手掄起,一掌拍在他天靈蓋上。阿烈但覺腦際轟然一聲,頓時靈穴開竅。不論是身外的壓力,抑是體內的熱流,驀地齊齊消失。王鴻範收回雙手,長長透一口氣,閉目調息。過了一陣,他才起身,緩緩出室,走到鄰房,謁見逍遙老人。這時老人身旁,圍繞著另外三名同門。見他踏進房來,都以一種慶幸的祝賀的目光迎接他。王鴻範道:「師尊吩咐之事,幸不辱命。」

  逍遙老人道:「你的功力如此精進,大是可喜。啊!你當真費了不少氣力,也遍嘗艱危。看你,頭髮都白了一半。」

  王鴻範道:「弟子過得此劫,真是萬幸。假如他並不如我視察中那般天性仁俠的話,今日的收場,必定甚慘。」

  逍遙老人道:「為師剛才對他們說,假如你是利用他仁俠的天性,以苦肉計打動他的心,必有成功之望。」

  王鴻範道:「正是如此,他也不懂得反擊之道,不然的話,弟子雖然能乘隙侵入,但用盡全力,內防空虛,他如以攻代守,弟子也難倖免。」

  逍遙老人道:「你過得此劫,成道有望,實是可喜可賀之事,現在……」

  他的目光掃向其他的二男一女身上,接著道:「現在輪到你們了,范鴻志,你願取何責?」

  范鴻志應道:「弟子願取兩樞……」

  逍遙老人道:「好,你們當仁不讓,大有情義,使老夫心中甚悅。」

  他們開始談說一些別的事,直到天色已明,范鴻志才辭別師尊同門,一徑走出這個房間。靜室中的阿烈,忽被一陣步聲驚醒,睜眼一看,敢情已是破曉時分了,他精神奕奕的望住來人。但見進來的是個中年道人,留著三綹黑鬚,手拿拂塵,瀟然有出塵之概。這道人稽首道:「貧道范鴻志,特來瞧瞧查施主。」

  阿烈道:「多謝道長,在下甚感舒暢。」

  范鴻志道:「查施主練成真氣之後,雖然全身脈穴,盡皆打通。但由於心法各異,道路不同,因是之故,其中有數處重要的脈穴,通向或正或逆,與別家的神功心法全不相同……」

  阿烈道:「這樣說來,剛才王前輩是以一種冒險的特別方法,助我打通一處重要脈穴了?」

  范鴻志道:「正是如此,如你所知,貧道等數同門皆是玄門練氣之士,游心於雲表之間,若非大有淵源,自然不肯為人做這等事。」

  阿烈道:「既是如此,在下再不敢接受美意啦!」

  范鴻志道:「查施主的情況,與平常不同,我等除了報恩應劫之外,也是在探討今古以來,最精深奇奧的武功。如果家師的理論不錯,則施主便是亙古以來,身兼兩家不同神功的第一人了。」

  阿烈甚感興趣,道:「這等事值得你們冒險麼?」

  范鴻志道:「此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何能輕易放棄?現在貧道負責為你溝通兩樞之間的經脈。」

  阿烈道:「是不是和王前輩的法子一樣?」

  「不,這兩樞經脈,脈虛而實經,換言之,經是真有,脈是假有。的確存在的經,施主自身已能貫通,無庸動手,只有這一條虛脈,還待從頭開始。」

  阿烈道:「既是虛無不實之物,如何著力?」

  范鴻志笑一笑,道:「關於這一點,佛道兩家術語甚多,貧道無須多費口舌,只用一句著名的詩句,你就明白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李義山詩云:『心有靈犀一點通』,便是這個道理了。」

  阿烈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一部分我倒是明白了,但對於這整件事,甚至有些是題外的疑問,很想向道長請益。」

  范鴻志含笑道:「施主請說……」

  阿烈突然感到他的微笑,暗暗有苦澀的意味。他的話聲,也掩飾不住心底沉重之情。這些感覺,使他非常非常奇怪,不覺停口沉吟,尋思其中之故。范鴻志在他不注意自己之時,笑容頓時消失,換上緊張的神色,凝視這個英俊的年輕人。阿烈尋思有頃,忽下決心,道:「其它的疑問,將來再說不遲,目下要緊的是請問如何溝通虛脈之道?」

  范鴻志一拂黑鬚,面現喜容,道:「好,貧道先說一些法門,然後由施主揀擇施行……」

  他們說到此處,鄰室中的王鴻範向逍遙老人道:「鴻志已渡過第一關啦!」

  逍遙老人點點頭,王鴻範又道:「照這樣看來,查思烈此子真是天生奇才,雖然他全然不知此中的奧妙,也萬萬想不到如是談玄論道,離開了題目的話,鴻志內抗心魔,外須應答,稍一不慎,便將被陰魔所乘而萬劫沉淪了。」

  眾人一齊點頭,都露出欣慰之色。下午時分,范鴻志回得來,但見他神清氣爽,顯然他的功行,又深了一層。其中的精微奧妙,只有逍遙老人和同門諸人方始曉得。

  逍遙老人道:「何鴻文,李鴻蓮。」

  一男一女恭聲答應,但見那何鴻文是個五旬左右之人,雖然外表衣著都不殊常人,但神情舉止之間,卻有一股狂俠不羈之態,宛如世間一般不能顯達的名士。女的風韻猶存,柳眉鳳目,皮膚白皙異常。不過無論她長得多美,終究是五旬以上之人,已乏青春的動人氣息了。逍遙老人道:「餘下是破三關通四穴兩件,皆是手上功夫,陰魔沒有什麼機會可乘。但你們切勿掉以輕心,以致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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