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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她急忙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語道:「你用真氣護身,交手時出其不意硬挨他一掌,把他抱住,我就可以趁機殺死他了。」

  阿烈大喜道:「此計甚妙。」

  四目一齊向對方望去,只見曾老三毫無表情,但上半身微微後仰,大有準備退出屋外動手之意。歐陽菁在阿烈耳邊道:「待我哄他一哄,使他以為我們不敢真打,那就更有成功之望了。」

  阿烈點點頭,收起了喜色,反過來在她耳邊道:「我得裝出不懂武功,才更易得手。」

  她點點頭,隨即高聲說道:「老曾,這一位白少俠實是武當派後起之秀,加上我的獨門技藝,今日定能取你性命,假如你答應從此兩不相犯,我們就一筆勾消,各行各路,你看可好?」

  曾老三道:「這法子本來不錯,但我未見識過他的武功,如何能夠答應?」

  歐陽菁厲聲道:「若是動了手,你想答應也來不及了!」

  曾老三呵呵笑道:「我是個執拗之人,寧可送了性命,也要看個明白,方始甘心。」

  歐陽菁訕訕道:「好!我們就拼一拼吧!」

  她從袖內掏出一根一尺長的銀管,約有拇指那麼粗,在末端有個小圓銀球,倒像是一支鼓錐。她身形不動,揮手遙點,銀管的銀球呼一聲飛出去,疾襲敵人。曾老三挺刀一架,歐陽菁纖手一動,那枚銀球呼一聲縮回數尺,隨即又改為旋擊之勢。這時阿烈才看清楚銀球與管子之間,有一根極幼的銀線聯繫,想來必是質地奇異的銀線,不然的話,被人家刀刃一撩,豈能不斷?他這刻似乎不能不動手了,幸而他識得幾招魔女劍派的招數,又記得昔日天風劍客程玄道曾以拂塵對付祁京,因此,他迅即拾起角落的一根竹枝,便奔上去,依照馮翠風的招式,猛可刺去。這一下看起來似是而非,曾老三摸不出深淺,欻然退出屋外,阿烈心想,他居然害怕了,大概真有點用處,當下迅即撲出,又揮竹刺去。這一次他由於信心忽增,全心全意的以竹當劍,竭力刺去,不知不知覺中,把內力用上了,因此竹枝發出「嗤」的破空之聲,銳利驚人。曾老三駭得趕緊一閃,心想:「這少年憑他這一劍,就足以雄視天下,更勝於武當雙劍了。」

  假如阿烈就此收手,曾老三必定落荒鼠竄,永遠不敢再來惹他。然而阿烈苦於不知這一劍如此驚世駭俗,見他一閃,立時反手掃抽,曾老三也不知深淺,但為勢所迫,只好揮刀硬架。「擦」的一聲,竹枝碰上了刀鋒,先是彈了一下,接著那末端兩寸左右,已被利刀切斷。曾老三哈哈一笑,道:「我只道你已有登峰造極之功,誰知是虛有其表,著實駭了老曾一跳。」

  原來他竹枝之斷,乃是表示他內力不足,上陣對敵,即使真是高到方才那等境界的大劍家,亦不敢故意讓對方切斷竹枝,換言之,那一定不是使詐。歐陽菁沒有上來,阿烈心中叫聲「苦也」,念頭電轉,忖道:「她敢是乘機想溜,等我死在對方刀下,則我的師長必定不肯干休,唉!她哪知我只是冒充的呢!」

  轉念之際,聽銀球「嗤」的破空飛到,他精神一振,揮竹再刺。這一招他根本沒有法度根據,只是直覺的看見對方似乎有空隙,便刺了過去。殊不料他這一招恰到好處,正是對方不能不救的致命空隙。曾老三心頭一震,趕緊變招封閉,刀過下,又切斷了數寸竹枝。此時他若是出手反擊,阿烈非得挨上一刀不可,幸而那枚銀球光芒一閃,疾然落下,把敵人單刀纏個結實。歐陽菁用盡全身功力,揪緊敵刀,曾老三不防她有此一舉,刀勢一滑,門戶洞開。要知歐陽菁此舉,雖是能扯動敵人之刀,可是已犯了武學中的大忌,對方只須緩一緩勢,即可反而使她兵刃脫手,因此之故,曾老三才不防她會使這等敗著。阿烈一看敵人之刀已經偏開,顧忌已消,大喝一聲,棄去手中竹枝,直撲上去。曾老三道:「你找死麼?」

  話聲中一掌拍去,「砰」的一響,擊中對方心窩。他這一掌非同小可,就算是一頭大象,也得內臟重傷立即倒地,然而阿烈其實只感到心中一熱,心臟急速跳了幾下,倒是別無異狀,很順利的抱緊了對方,一齊滾跌地上,曾老三感到對方四肢之力,強大絕倫,似乎未曾受傷,這一驚,非同小可,因而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掙扎才好。說時遲,那時快,歐陽菁已躍了過來,手中提著剛奪過的單刀,口中發出冷笑聲,道:「你還活得成麼?」

  話聲中,猛可向曾老三刺落,曾老三拼命一閃,刀尖刺入他肩頭,鮮血直濺,痛得他哇哇大叫,但此時歐陽菁已提刀再度向他要害刺落。曾老三武功高絕一時,要不然的話,如何能以「鬼厭神憎」之名,橫行天下多年,武功若是稍弱,早就被人亂刀分屍了。那歐陽菁這一刀向他要害刺落,勁風凌厲,曾老三不用轉眼看,也知她取的是什麼部位,以及力道的輕重。但見他一腳曲起,撐地面,勁力發處,已和阿烈整個掉轉了位置,變成阿烈在上面,覆壓著他,也等於阿烈用身體護著他。歐陽菁的刀勢迅急如電,用盡力道,因此之故,這陡然的變化,她心靈不是感覺不出,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使她無法及時煞住刀勢,甚至連轉念也來不及,刀尖已著著實實的刺在阿烈背上。她不由得閉上雙眼,不忍目睹阿烈不幸慘死之狀,曾老三卻發出得意的笑聲,說道:「姑娘呀!妳的刀法實在太糟糕了,怎可向他背上刺落?」

  阿烈感到刀尖刺中後背,一陣駭然,魂飛膽裂,心中叫聲:「我命休矣!」

  頓時四肢無力,等候斷氣。曾老三話聲中,已推開阿烈,像拋稻草人一般,把他推得離地飛起,落在屋角,險險把泥磚的牆壁震破了。他同時之間已躍了起來,口中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向歐陽菁欺迫過去。此時他雖是空拳赤手,而歐陽菁則有刀在手,但曾老三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舉步直迫對方。歐陽菁驚惶地連退三四步,這時才略略冷靜下來,鼓起勇氣,揮刀罷開門戶,封拒敵人迫上之勢。曾老三說道:「唉!妳太不識時務了,快把刀還給我,我或者可以考慮饒妳一命。不然的話,我曾老三包管教妳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行。」

  歐陽菁玉面鐵青,道:「你有本事即管出手。」

  言語雖硬,口氣卻顯然大是驚怯。曾老三道:「妳既是執迷不悟,我也沒有法子了!我今日讓妳開開眼界,三招之內,不但可以把刀奪了回來,或者能同時之間,把妳殺死。」

  他以枯燥乏味的聲音笑了數聲,又道:「可惜那時候妳已談不上開不開眼界了!」

  歐陽菁又退了一步。心中甚是驚慄。曾老三突然間雙臂挺直,變得宛如兩把長刀,唰唰唰連環劈刺了數招。歐陽菁但覺他雙手攻執實在凌厲,又得防範長刀被他奪回,因此不敢反擊,只敢舞刀護身封拒。曾老三旋側進擊,猛可欺近,只見他一味纏腕奪刀,同時又暗藏殺手,一有機會,即可逞兇出擊,制敵死命。歐陽菁的一身武功,本來高明得很,可是她不慣使刀,又得防範對方奪刀傷人,十成功夫,只能用上五成。此時被敵人迫得騰騰後退,驀地發覺背後已是牆壁,竟然陷入退無可退之勢。說時遲,那時快,曾老三忽然放棄了奪刀之舉,猛然地向她進擊,一眨眼間,不知如何已點中了歐陽菁的麻穴。

  歐陽菁身子方自一麻,但見敵人五指如鉤,業已抓住她的肩胛脈穴,頓時不能動彈。歐陽菁發現自己已完全落在對方掌握之中的時候,心中湧起一陣恐懼和悲憤之情,淚水奪眶而出。曾老三五指抓住她的肩胛,並且把她的身子推貼牆上,口中發出毫無味道的笑聲,久久不絕。他的笑聲,比起老是在頭上飛舞不停的蒼蠅聲,更使人討厭。歐陽菁想到自己竟然落在這個可厭至極的人手中。淚水就更加不停的滾滾流下來。曾老三好一會才停留了笑聲,說道:「妳哭什麼呢?反正我曾老三絕不會虧待妳的。」

  歐陽菁當然不會因為這句話而停止淌淚,曾老三仔細看她幾眼,便又道:「嘖!嘖!嘖!當真好一個標致的姑娘,瓜子型的臉龐,配上長長的雲髮,和特別明亮圓大的眼睛,簡直是丹青妙手。也難描繪得出的美人胚子。」

  歐陽菁尖叫一聲,當她發現居然發得出聲音,跟著便道:「老天爺,你想怎麼樣?」

  曾老三道:「這句話暗示得很妙,妳以為我想怎麼樣你呢?總不會把妳吃到肚子裡吧?」

  歐陽菁道:「你若敢動我的齷齪念頭,我爹爹一定會取你性命。」

  曾老三笑道:「以後之事管他呢!只要我們兩廂情願,到了生米變成熟飯之時,你爹爹知道了,也沒可奈何,對也不對?」

  歐陽菁又狂叫了一聲,渾身發抖。她雖然素來是頑皮搗蛋,膽大包天之人。但目下卻有如鷹爪中的小雞一般,可憐無比。曾老三又嘻嘻笑道:「妳可知道,剛才我故意說三招之內,能夠奪回長刀,以及擊殺了妳,其實我那裡捨得辣手摧花呢?只不過使妳一味防備我奪刀,不知不覺之中,鬆懈了自身的安全。嘻!嘻!這法子敢情真有效,我看這是命中注定,妳非一輩子跟著我不可了。」

  歐陽菁尖聲叫道:「我寧願立刻死掉。」

  曾老三道:「抱歉得很,妳已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亦難的困境中,這話我早就對妳講過了,果然沒說錯吧?」

  他掉頭四顧,又道:「現在就算武當雙劍之一的天風劍客程玄道闖進來,也是沒有法子可想的了。」

  他的目光又回到歐陽菁面上,而她則避之若蠍,趕快移開眼睛。無巧不巧,她的目光落在對面角落的阿烈身上,又恰好看見他坐了起身,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在這等極為危急的情形之下,幸而還能靈機一動,高聲道:「天風劍客如果趕來,你就倒霉了。」

  曾老三道:「有什麼霉可倒?瞎說一通。」

  歐陽菁心中忖道:「那白飛卿的要害中了我一刀,居然還不死,說不定還可以助我逃過大難。」

  當下說道:「哼!假如他進來之時,你不曉得的話,他只須悄悄走到你背後,出拳攻擊你的脅下要害。這時你勢必要沉肘封擋,同時旋開身子。而他趁這機會,出手向你這雙抓著我的手臂彎劈去,你就不能不放手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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