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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阿烈道:「假如是這樣,我豈不是要等到很老的時候,才能到江湖上來走動?」

  祁京道:「我早已替你想過,那化血門的兇手雖然見過你,然而三五年之後,你已長大,裝束完全改變,還有誰認得你?相反的,假如你見到他,卻認得出來,你說是也不是?」

  阿烈道:「是呀,我可想不到這一點。」

  祁京道:「那時節你的武功雖然還比不上對方,但你暗而敵明,可以用很多方法殺死他,以報汝母之仇。」

  阿烈心頭一熱,幾乎立刻要拜他為師。但定了定神,便沒有那麼衝動了,道:「怕只怕人海茫茫,無處尋覓那惡漢的蹤跡。」

  祁京道:「除非他永遠不到江湖上走動,不然的話,一定碰得到。何況咱們北邙派也有相當的勢力、廣布眼線,我亦並自出馬助你,斷無查緝不著那兇手之理。」

  阿烈想到:「他絕不會只為了我報仇之事,這般興師動眾。我得想個什麼法子,套出他的真正用心才行。」

  當下接口道:「別的門派也很想找到那個惡漢,到時當真不愁沒有幫忙。」

  祁京道:「不行,咱們如若找得到那惡漢,不可讓別的門派知道,這道理將來才告訴你。」

  阿烈大為失望,由於等一會就得開始逃亡,是以如今若是放過機會,將來就更難探問內情了。因此他不肯放棄,問道:「為什麼不讓外人知道呢?」

  祁京道:「你長大了才告訴你不遲。」

  阿烈挺胸道:「我現在已不算小啦!」

  祁京一笑,道:「我告訴你,咱們如若找得那惡漢,除了能替你報仇之外,還可以查出那部『化血真經』的下落。此寶落在咱們手中,北邙怕不出二十年,定可成為天下第一大門派,連少林武當亦須向咱們俯首稱臣。」

  阿烈馬上察覺其中的漏洞,問道:「但化血門查家,以前並未成為天下第一大門派啊!」

  祁京祁被他迫人的詞鋒一擊之下,不覺又透露多一點秘密,道:「那是因為查家一向代代相傳,極為秘密,永不傳與外姓,因是之故,無由發揚光大。昔年七大門派之人,合力剿滅查家之時,訂下了一個條件,那就是成功之後,搜出了化血真經,須得謄錄為七份。這意思是各派皆擁有這門武功的話,就可以互相抵消,不致於有一派突然凌駕於別派之上。」

  阿烈道:「原來如此。」

  心想:「那一天歐陽菁曾提過這化血真經,她說是她爹爹講過,化血真經乃是武林瑰寶,得者可以稱霸天下。其時她表示不解的是那查家主人雖然寡不敵眾,但突圍逃走總是力得到的,這個問題正好拿來問問祁京。」

  他接著又道:「假如那化血真經這般高明,你們昔年又如何能殺得查家主人?」

  祁京道:「咦!你的腦子真不簡單,我可以告訴你,但這是一大秘密,你記著萬萬不可洩露出去。」

  他似是已把阿烈當作徒弟看待,是以竟肯說出秘密。阿烈連忙答應了,凝神側耳聆聽。祁京又道:「說來奇怪,查家數代以來,皆是單傳,亦即是只有一個兒子,十六年前,查家老主人病重垂危,而查家那位自命風流,到處拈花惹草的大少爺,資質平常,從未下過苦功修習家傳心法。」

  阿烈插口道:「你說過他們傳授功夫時很秘密,因此別人何從得知他功夫有限?」

  祁京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要得,你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聰明!雖然那大少爺查若雲沒有親口告訴旁人,但他酷嗜女色,不管什麼身份的女人,只要姿色過人,就加以勾引,因而結仇極多,這七大門派都是因此與他結下仇怨。」

  他眼見阿烈要開口,立刻舉手阻止他,一面又道:「我知道你心中生出什麼疑問,那便是你曉得少林派全是僧人,峨嵋派乃是道士,怎會發生女人之事,對不對?但你有所不知,這兩派之人,本身雖不娶妻,但俗家的姊妹或侄女等人總是有的。當查若雲玩過她們,暗暗忍下來的不說,有不少卻是不堪其辱,自殺身亡。這等仇恨,縱是出家之人,亦不能忍受。」

  阿烈恍然道:「原來如此。」

  祁京恨聲道:「查若雲此人實是應該千刀萬剮,總之由於他結下仇家甚多,不時有人向他行兇報復。雖然都奈他不得,卻足以偵察出他的武功末臻化境。不過當時人人忌憚查家老主人,那時他是公認為天下無敵的高手,是以都不敢尋上門去報仇。直到他病重垂危,七大門派在青龍令發動之下,聯合起來,調集數十高手,一夜之間,把查家滿門殺盡。」

  阿烈默默不語,祁京歇一下,又道:「那時查家老主人恰好斷氣,查若雲倒是孝子,哭得死去活來,神智昏迷,因此之故,我方這次行動十分順利。事後點算過查家被殺的人,數目與事前打聽的相同,是以大家都深信後患已絕。」

  阿烈點點頭,道:「是呀!既然後患已絕,如何又有人漏網呢?」

  祁京冷冷一笑,道:「所以我至今還不大相信,要知七大門派都謄抄了一本化血真經,第一段就是這『血羽檄』奇功手法。當年這本真經由少林寺光華長老鑒定,按照規定,他只許閱看第一節。因是之故,未能發現後面的皆是偽造的。但這一節『血羽檄』確是真的,亦即是七大門派之人,皆能施展此一手法了。」

  他仰起頭想了一陣,才又道:「由於這個緣故,近日發生之事,便變得萬分複雜了,固然化血門查家已經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但世上之事難說得很,說不定當真還有漏網之魚。尤其是你目睹那個惡漢,外表上極似是化血門中之人。假如咱們循此線索獲得『化血真經』,咱們北邙派便可異軍突起,領袖九大門派,號令天下,莫敢不從了。」

  阿烈忖道:「這樣說來我投拜當今九大門派的門下,終是無用,最好能直接學到查家的絕藝。」

  自然除了學藝報仇的念頭之外,他還隱隱感到自己的身世,可能與化血門查家有點關係。那一天,他母親正講到那個梁大叔,便被歐陽菁來到而打斷話題。此後,母親遇害,這個秘密只有向梁大叔詢問了。假如他與化血門查家有關,則他學會了查家家傳的武功,實是順理成章之事,何況尚可報仇雪恨?祁京忽然道:「走吧,天都黑了,咱們須得吃晚飯啦!」

  他們一同走到街上,但見燈光處處,行人甚多。抵達那家老店後,阿烈趁他正在點菜,便站起身。祁京突然低喝道:「坐下來。」

  阿烈心中一驚,想道:「莫非他已看穿我逃亡之意圖?」

  當下那敢違拗,乖乖坐下。祁京點完菜,堂官走開了,才道:「你想往那兒跑?」

  阿烈硬著頭皮,道:「我肚子有點痛,非解手不可。」

  祁京道:「不行,不能走開。」

  阿烈不敢多說,又不得不皺起雙眉,裝出疼痛的樣子。過了一陣,祁京突說道:「你若是非去不可,我只好跟著你。」

  他站起來,阿烈想不去也不行。那廁所又黑又臭,他蹲了一會,祁京在外面說道:「咱們從客店到這兒來時、似乎有人跟蹤,所以我不能讓你單獨走動,免得發生意外,你懂得我的意思麼?」

  阿烈道:「懂得了。」

  心中暗暗著急,因為後門外的馮翠嵐一定等得很不耐煩了。

  還好的是他一共有兩個逃走的機會,於是捱到吃過晚飯,返回客店之時,他打醒十二分精神,準備溜走。祁京緊緊貼著他,遇到人多之處,還特地推他走快一點。讓他在身前行走,以便有人出手偷襲的話,來得及保護。阿烈心中大驚,想道:「假如他一直這樣注意著我,使我不得脫身,返店之後,發現那只箱子失去,豈不是立時拆穿我逃亡之計,定必遭他毒手無疑。」

  轉念之際,已走到西大街和南大街交會之處。他故意在一處店舖門口停步張望,一面注意祁京可曾發現。他根本無須多費心力。因為他剛停下來,祁京就揪住他的手臂,拉他行走,一面向他道:「此處人多混雜,最是危險不過,快點走開。」

  阿烈的心直往下沉,因為過去這一段,就失去了逃亡的機會了。不過他還算機警。無論如何都不敢露出半點破綻。這樣一步步捱著,終於到達客店門口。祁京首先踏入店內,阿烈故意延遲一點。祁京驀然回身探臂,把他揪了入店,不悅的道:「你怎麼這樣沒有腦筋,人家隨便一粒小石,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走,快回房間去。」

  阿烈心驚膽跳,與他一齊入房,眼光向床下一溜,果然已不見了那口箱子。他背上已泌出冷汗。立刻倒在床上,希望祁京不去注意床下。祁京關心地道:「你怎麼啦?」

  阿烈道:「我覺得不大舒服。」

  祁京過來摸摸他的額頭,道:「你面色很蒼白,或者是鬧肚子吧?不要緊,睡一覺就好了。」

  阿烈閉上雙眼,拼命裝睡。他這時有如籠中之鳥,網中之魚一般,只有等待命運的擺佈。他又不敢面對這可怕的現實,所以唯有躲在被窩中,閉上雙眼,以後的事如何發生法,他都管不了。祁京的腳步聲一直傳入他耳中,好像在踱圈子,這是從來未有之事。照阿烈所知,祁京每隔一會就會有意無意向床下望去,現下應該發現失去箱子之事了,但何以他還不向自己動手呢?他轉動一下身子,一雙手已伸向懷中,摸到那口短而鋒快的刀子,想道:「假如他想毒打我一頓,要殺死我的話,那我就先拔刀自殺。」

  突然聽到後窗傳來彈叩之聲,祁京沉聲道:「進來。」

  窗門響了一下,接著祁京便說道:「大哥,小弟不得不使你冒險現身,你看……」

  有人唔了一聲,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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