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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梅庵主道:「祁兄記得曾提出以此子作餌之計?」

  祁京道:「兄弟自然記得。」

  梅庵主道:「咱們正是使用此計,照理祁兄保護此子,暗中由我們諸人接應,看看那兇手會不會入彀?」

  祁京心想:「這等事有過無功,若要我欣然答應,除非瘋了。」

  當下說道:「兄弟只怕難當大任。」

  樊泛插口道:「祁兄有何苦衷,不妨說出讓大家聽聽。」

  祁京瞪他一眼,然而樊泛卻不知道,因為他的鬥雞眼望向何方,實是使人全然弄不清楚。他心中想道:「老子的苦衷自然多著啦,例如老子我本是想殺死那小奴才的,如今一變而為保護他之人,這滋味就夠受了,況且化血門之人豈是好對付的?你們在暗處,老子卻在明處,成為對方主要目標,一旦死在對方手底,那才冤呢!」

  這些苦衷都屬有口難言之事,祁京哼了一聲,才道:「那也說不上苦衷……」

  許太平接口道:「那麼祁兄看在大家一致要求的份上,只好勉強答應啦!」

  不嗔大師道:「以祁兄之能,如果擔承不起,別人更不要談了……」

  祁京心中罵道:「死賊禿,這等高帽子老子也有得出賣。」

  程一塵道:「不嗔道兄說得極是,祁兄如若別無苦衷,便這樣決定,咱們七派再度聯手對付化血門。」

  祁京不答應也不行,再說也被這未一句話打動了,心想:「七大門派聯手之勢,豈同小可,化血門餘孽縱是厲害之極,亦何懼有?」

  突然間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升起,說道:「諸位前輩可想知道兇手是誰麼?」

  這話把眾人都駭了一跳,轉目望去,只見歐陽菁站在大門口,面上泛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董公川洪聲道:「兇手是誰?」

  歐陽菁雙眉一皺,道:「你審問我麼?」

  梅庵主忙道:「歐陽姑娘別誤會,妳想想看,有誰不想儘快知道呢?」

  歐陽菁道:「這話甚是,那麼我就告訴諸位,目前我還未知兇手是誰……」

  祁京冷笑一聲道:「妳可是找我們的開心?」

  別的人即使阿烈無不面現不悅之色,歐陽菁卻不慌不忙道:「我雖是不知兇手是誰,但我卻有一條線索,可供諸位追查。這難道還不夠麼?」

  阿烈早已睜大雙眼,望住歐陽菁。他從那邊的角度,竟瞥見門外左側露出來的一點身影,從衣服上可以認出就是那個穿繡花鞋的婦人。他登時駭得心跳不已,因為這個神秘的少婦分明已聽見歐陽菁之言,所以躲在旁邊,大有俟機暗算之意。然而他卻沒有勇氣出聲警告歐陽菁,這使得他突然十分憎恨自己。忽見那華衣少婦迅快走開,眨眼光景,另有一人占了她早先的位置。阿烈一望而知乃是歐陽菁三家將這一的歐陽無懼,這才明白那少婦是因為見歐陽無懼前來,方始避開的。他的神經和心情被這些變化,忽鬆忽緊的弄得很疲倦吃力。

  只聽歐陽菁咯咯一笑,又道:「假如諸位不把我看作年幼無用之人,那我就把這條線索告訴大家。四叔!把點子帶入來。」

  她向外面招呼一聲,便有一個青衣老者出現,脅下挾著一人,入屋之後,丟在地上,發出蓬的一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之人身上,只見他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背插長刀,雙目緊閉,一時之間,難以判斷得出他是生是死。歐陽菁道:「我在此屋前後布滿禁制,這廝不知是什麼來路,深夜之間,見到內室燈光一滅,便躍到後窗,大有入室傷人之意,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中了我的埋伏,被我擒下。」

  她的話聲和表情都洋溢著得意之色,可見得她對這件事感到十分驕傲。歐陽無懼卻寒著一張臉,全無表情。各大門派的高手,有幾個露出奇異的神色,歐陽菁料他們是得獲此重要線索,是以感到震撼,更加得意,又道:「諸位試查此人來歷,當可水落石出了。」

  樊泛高聲道:「那一位曉得此人來歷麼?」

  祁京應聲道:「兄弟知道。」

  歐陽菁含笑盈盈,望著此人。許太平接口道:「祁兄願意說出來讓大家聽聽麼?」

  祁京道:「這又有何不可,此人是少林門下弟子。」

  此言一出,歐陽菁固然大訝,連樊泛、許太平他們也大感意外的向不嗔大師望去,看他有何表示。不嗔大師面寒如冰,冷冷道:「不錯,此人是敝派門人。」

  許樊二人都不做聲,因為目下的情勢,已等如指控少林派乃是殺害查氏婦人的兇手了,實是非同小可。祁京仰天冷笑數聲,然後說道:「董兄何以不說話?」

  大家的目光轉到董公川面上,董公川只好開口道:「這一位少林派的陳兄,擅長潛蹤匿跡之術,因是之故,特地煩勞他暗中監視此地。這件事尚有梅庵主和程道長得知。歐陽姑娘是弄錯了。」

  這個結論使得歐陽菁滿面通紅,尷尬異常。只聽歐陽無懼說道:「小姐,在下早就說過咱們不宜多管閒事,尤其是這屋子裡那一個不是當世名家高手,經驗何等豐富,這孩子的性命,還用得著咱們操心麼?」

  他竟然當眾訴說歐陽菁的不是,使這個美貌小姑娘更是無地自容,猛一跺腳,轉身奔出屋外。歐陽無懼嘆口氣,向不嗔大師拱拱手,道:「多有得罪,還望大師見諒。」

  說罷,一彎腰在地上那人身上摸了一下,便也轉身急急追趕歐陽菁去了。

  地上那人咿唔一聲,緩緩地坐起身。梅庵主說道:「此舉能把那姑娘氣走,也是極有益之事。」

  祁京向歐陽無懼的背影瞪了一眼,心想:「這個老傢伙狡猾之極,故意把責任都推在歐陽菁頭上,使少林寺無法責怪這個年幼女孩的過失。老子我本想使少林寺和歐陽家結下怨仇,卻被這老傢伙滑脫出掌心之外。」

  董公川已命人動手,把靈柩抬出去,葬於郊外一處墓地。中午之時,一切都弄妥了,阿烈在墳前,哭得肝腸寸斷,昏頭昏腦。也不知哭了多久,有人拍拍他的肩頭,他抬頭一看,竟是那個曾經揚言要取他性命的赤練蛇祁京。在這片荒郊中,已闃無人跡,只有這個兇惡的人。阿烈不覺一怔,停住了哭聲,轉眼回望。祁京那對鬥雞眼不知望向何處,口中說道:「你哭夠了沒有?老子可等得不耐煩了。」

  阿烈雙眼紅腫如桃,用袖管擦擦眼,道:「你等我作甚?」

  祁京冷冷道:「帶你到一處地方,免得被那兇手殺死你。」

  阿烈幾乎疑惑自己聽錯了,心想:「這惡人何以忽然變得如此好心?」

  他想了一想,才道:「我不怕,謝謝你了。」

  祁京不悅道:「你不想活了,是也不是?」

  阿烈道:「是的,讓那兇手殺了我最好,我可以到陰間找我娘去。」

  祁京雖是心毒如蛇之人,但聽他如此孝道之言,也不由得為之感動,當下放軟了聲音,道:「你娘就算不是遇害,終久也得死去。現下既然已安葬過,我看你還是跟我走的好。」

  阿烈之所以不願跟他走,便因深心中十分憎恨此人、但祁京這一和顏悅色的勸說,他可就不好意思過於堅拒。當下問道:「到那兒去呀?」

  祁京道:「暫時不作決定,我們先在路上兜兜圈子,等到甩下那兇手之後,我才替你安排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阿烈雖然很想投奔許昌梁大叔,他知道這個在他幼年時,充當過他父親的人,必定知道許多秘密。但他不敢作任何表示,免得被祁京探悉。他疲乏地站起來,跟著祁京走去,忖道:「對了,我娘的血仇未報,我此時萬萬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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