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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黑衣女尼吃一驚,道:「我從未聽聞過設伏擺陣竟達二十里方圓之廣的,那真是舉世罕見的大手筆,你可認得出入之道?」

  武陽公搖搖頭,道:「我認得就不會等到現在才涉險前往啦!」

  黑衣女尼道:「聽你的口氣似乎那二十里方圓的陣圖之內還有不少危險呢!」武陽公道:「不錯,除了懸崖峭壁,飛瀑急湍這一類天然奇險被璇璣子祖師充分利用之外,還有他匠心獨運的埋伏佈置。越是接近天秘府,危險就越甚。初時只不過迷路而已,到後來簡直是步步危機,動輒便有殺身之禍。」

  他微微一笑,隱隱露出傲然之色,道:「我們這中原派只要承傳得博學一門的人,必是天縱奇才,聰慧絕世之士。那璇璣子祖師身兼本派三門之長,才能佈置這等天險難越之地,因此得以在天秘府中潛修數十載,不受外界打擾,終於把本門無上心法完全通悟。」

  黑衣女尼道:「中原派內的三門就是你的『博學門』孫子瀟的『精一門』和戴家的『外功門』了,我說得對不對?」

  武陽公道:「對,放眼當今天下,本門以外的人恐怕只有你知道這等秘聞了。」

  黑衣女尼面上掠過愁色,道:「你既是不識入府之路,豈不是也危險萬分?」

  武陽公道:「危險總是難免的,但好在近十餘年以來專心鑽研天下奇門遁甲以及各種陣圖的奧妙,頗有所得。加以我知道多少有關天秘府的各種險關,自然比旁人強勝得多。」

  黑衣女尼仰天沉思了一會,道:「我本來打算去把雲仙找到攜帶在身邊,眼下你既然功力遠非昔比,那天秘府又是艱險萬分,我不得不陪你同行,但這一來卻把雲仙托與何人?」

  武陽公微笑道:「有一個人你萬萬想不到,那就是少林寺的一夢頭陀。」

  黑衣女尼起初不禁一驚,旋即泛起一絲苦笑,道:「他果然是最合適的人選,雲仙與他甚是相熟,也到過嵩山少林寺。一夢道友瞧在趙岳的份上,自須全力保護。」

  武陽公道:「此舉雖是有點托庇少林威名之意,但事非得已,雲仙又是我們唯一的骨肉,若不是有萬全之計,咱們此去也不得安心。」

  兩人計議又定,便即動身起程。武陽公行事一向縝密,樣樣都有佈置,因此走出不遠,便找到一個鐵柱宮的人。武陽公自負武功蓋世,所以安排的人並非準備助戰之用,而是他傳佈命令的通訊網。

  他親筆寫了一道命令,吩咐華鄧二人接到此令之後,立即盡出宮中高手,竭盡所能把單雲仙平安護送到嵩山少林寺,見過一夢頭陀,把雲仙託付給他才算數。事後他們兩人及十數名高手一同留守在少林寺附近,萬一有事,可助少林僧侶抵禦強敵。他又另外寫了幾個字給雲仙,說是目下有急事即赴南方,不久將與她母親同至少林與她見面。

  這兩道命令由那名手下裝置在信鴿頸下,直達鐵柱宮,此外,尚有口頭命令此人馳回佈達。口頭命令又與信鴿上的不同,只因倘若此人到達之時,華鄧二人仍然接不到信鴿所傳的命令,便是信鴿在中途發生變故,可能是被敵人截獲。因此這一道命令則是著單雲仙立即遷住於「銅牆宮」中,此宮四方八面俱是銅牆鐵壁,大門一關,誰也進不去。

  各事安排妥當,他們便向南進發。黑衣女尼姑改變了裝束,穿上普通人的服飾,戴上假髮。變成一個甚是美麗成熟的中年美婦,跟風度翩翩的武陽公走在一起,誰都以為是一對諧合的夫婦。他們在路上不須掩藏行蹤,只因武陽公罕得在江湖上露面,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不怕被人認出,何況這刻還有一個絕妙的伴侶,教人根本無從想到這對夫婦竟然是武林中人。

  另一方面,他們都料定那謝無我等三兇從血手印程賓口中得悉武陽公負傷以致功力大減這件事之後,他們一定先合力擒捉單雲仙無疑,從時間上推算,他們得訊出動之時,單雲仙離嵩山已經不遠。以華鄧二人及宮中精選的數十好手護衛,定可平安抵達少林寺。謝無我等三兇等到無法向單雲仙下手之時,才轉過頭來想直接找武陽公,卻已為時已晚。

  理論上是這麼說,尋常人總不免左疑右慮,難以安心。但他們兩人卻毫不耽心,深信一切發展都將在意料之中發展,揚長上路。

  那黑衣女尼以前就是峨嵋派的高手玉環仙子,現在恢復俗家裝束,武陽公有時叫她單玉環,有時候管叫她做阿環。單玉環從武陽公口中得知璇璣子這位一代宗師早年在秘府內練有一些極珍貴的靈丹,具有奪天地造化的功效。但為數已經極是罕少,大概最多不過三粒,少則一兩顆而已。這等靈丹常人服下可以延年益壽,易筋換骨,力大身輕。練武之人無事服了可以增長功力,若是有傷,藥到病除。

  此外可能尚有些拳經劍譜之類,但這些對武陽公並不十分重要,這就是武陽公以前為何不曾前往查探天秘府的緣故。因那璇璣子後期有所謂「武林之寶」,但都不在天秘府而在以往鐵柱宮坐落的陰風崖附近,這也是武陽公的鐵柱宮為何建造在陰風崖的原因,雲旗孫子瀟和戴默公亦找不到。本書前面述及過這座寶庫,那戴默公雖是終於因趙岳之故找到了那座寶庫,卻也送了一命。

  此處暫且按下武單兩人前往湘北之事,單表那頭信鴿把兩道命令帶到鐵柱宮之後,其時華鄧等人未回到鐵柱宮。

  過了大半日,他們才簇擁著單雲仙返宮,拆令一看,華鄧兩人都感到事非尋常,以老山主這等手段之人,尚且隱隱有把女兒托庇少林之意,這一路上自然得不到老山主的幫助無疑。說不定除了那四兇之外,還有別的邪教高手趕到。

  單雲仙並非不知凶險,可是她到底童心未退,想到自己經過這番風險之後,不獨不被父親斥責囚禁在銅牆宮內,反而能夠再次出門到少林寺去,舊地重遊,舊友重逢,自然是人生難得的快意之事。再說武陽公還說日後與她母親一道到少林接她,這也是個大大的喜訊。

  總之,這件事在她心中喜悅大於憂愁。她憂愁只有兩點,一是路上難免會有危險。二是以前一夢頭陀帶她踏遍天涯,為期達一年之久,為的就是找尋她的母親,好追問昔年之事。現下她母親不但露面,還到少林寺去,豈不是逃不過老頭陀的盤詰?若是母親不肯回答,雙方鬧僵動起手來,那她就慘了。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目下先撿拾行囊要緊,當下興匆匆的奔回寢宮。

  華鄧兩人已傳出命令,不久,有九個錦衣漢子魚貫入廳,向兩人行了一禮,便分別站在兩邊。這九人都十分年輕,最小的只有廿五六歲,最老的也不過三十一二歲。可是個個眼神極足,都透出一股慓悍不怕死的神氣。

  華劭望住左邊一排四人,說道:「你們四衛瞧起來近日武力頗有精進。」

  那四衛一齊躬身道:「總管過獎啦!」

  華劭目光又轉到右邊的五人面上,說道:「上次出門本總管沒有帶同你們四衛五兵全出宮,以致險些被敵人所乘。這一回不但你們九人同行,還須挑選數人以增聲勢……」話未說完,又是一名壯漢匆匆進來,躬身行禮道:「屬下周奔雷來遲,請兩位總管裁處。」

  鄧當擺手道:「站好,聽華總管說話。」華劭瞧住他,道:「你是本宮百人中的騎御冠軍,這一趟出門由你駕馭宮主馬車!」周奔雷躬身應一聲是,便站在四衛這一邊。

  華劭吩咐他們帶備山行露宿應用之物,鄧當道:「本宮特製乾糧也多帶些,將來潛匿嵩山之內,說不定就靠乾糧渡日。」

  那一騎四衛五兵等十大高手見他們如此鄭重其事,心知此行十分艱險,反而個個面泛興奮欣喜之色。

  這十人出去之後,又有十八個年輕力壯的侍者進來報到。這十八人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高手,分為三組,每組六人。一組擅長箭法,一組擅長各種暗器,另一組擅長火器。他們往常有事出動,每組最多派出一兩人,率領幾個經他們自己訓練的手下就已經足夠。這一次每一部門的六名頭領人物都召集出動,實是史無前例之事。

  華鄧二人吩咐過之後,這才自去帶備足夠的金銀珠寶,又依照以前定下的計劃將全宮侍者部署安排,縱是三五年不回來,宮中一切仍然可以井井有條。

  這些行動都極迅速,宮門口早已停了一部黑色的四輪馬車,甚是精美堅牢,車上還有許多別出心裁的設備,可以上落險坡,崎嶇石路或山路,又可浮水,必要時還可以減去一截,變成一部極輕巧便利的雙馬車。此外,車上還可以供己方之人站立環衛,這種守衛法有一套招數,互相配合之下,堅如金湯城池。此外尚有二十餘匹駿馬,全都備好鞍,那四衛五兵和十八名特技好手都站在鞍邊等候。

  單雲仙上了馬車,周奔雷執韁揮鞭候令。只見華鄧二人一躍上馬,另外廿七人都齊齊登鞍。人馬雖是眾多,可是不聞一點響聲,軍容之莊肅,極是少見,單雲仙在窗口瞧著這一切,不由得暗暗驚佩。鄧當一馬當先馳去,四衛分散為前後左右四方貼車而行。其餘廿三人跟在車後,五兵在前,十八名特技好手稍後,押尾的是華劭。

  那四衛便是分作前衛、後衛、左衛及右衛,故此他們一起步便按照本身的位置分侍車邊。五兵是使用五種不同兵器的高手,分為「刀劍槍矛矢」。其中的「矢」便是弓箭,此人稱為神箭耿滔,箭術之高妙,有如以長槍大戟搏人,除了遠射,還有近身短射之法。是以他身上只帶了一把硬弓,不帶其他兵刃。可是箭卻有三壺之多,長短大小不一。

  這隊人馬浩蕩出發,一上路之後,周奔雷便施展出他駕馭的驚人造詣,那兩匹駿馬在他驅策之後,跑得又穩又快,並且顯得毫不費力。單雲仙還是第一次坐這周奔雷駕御的馬車,覺得果然特別平穩迅快,不同凡響,不由得暗暗佩服父親的才能,竟收羅得有這等特異奇技之士為他效力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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