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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洗老五面上無光,微慍道:「你不曉得,但為何不說話,敢是啞了不成?」

  向慎行心中更加不滿,是以越發不肯開口,只冷冷地盯住他們。

  岑老四怒道:「這兩個小子神情可疑,古怪得很,大概是剪徑的強人,為了女人各不相讓,老五不必多費唇舌,一人對付一個,弄死也就是了!」

  話聲甫落,揮刀向那漢子撲去,出手狠毒迅疾之極。那漢子長劍一吐,登時把岑老四的刀招盡行封住,接著一劍反擊出來,岑老四狼狽地連退三步。

  向慎行心中叫一聲「好劍法」,睜大雙眼打算瞧瞧此人的劍法是何家派。洗老五一晃身已到了他面前,掣出三角鋼銼,陰聲道:「瞧甚麼?你也別想活命!」向慎行怒從心起,惡向膽生,暗想這兩個矮子好生兇橫,視人命如草芥,向某行俠江湖,焉能坐視這等兇人猖獗橫行?心念這麼一轉,當即跨前一步,低喝一聲「接招」,長劍疾劈出去。

  洗老五鋼銼連發三招,這才抵住他一劍之威,大吃一驚,心想這等荒僻之地,怎的連續出現兩個內家好手?

  他不肯示弱,出銼還攻,手法刁毒詭奇。向慎行從未聽聞過有這麼一路銼法,一時之間被他迫得退到角落中。

  那邊廂岑老四跟那漢子也自激烈相搏,雙方都使用凶險詭毒手法,打個旗鼓相當。

  陡然間破廟內多出一人,那四人眼角間都瞥見了,但一時無法轉眼瞧看來人是誰。四個人都是同樣心意,要瞧瞧這個突然出現之人是誰?手中招數各各鬆懈,霎時分開。

  八隻眼睛一齊向那人望去,眼光全部落空,原來那兒那有人影?他們都感驚訝,再瞧瞧地上,也沒有雨水痕跡,要知這刻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從外面進來之人縱是持有雨傘,也難免淋濕,最低限度腳下總得留下鞋印。因此他們都以為是眼花作怪,各自轉看對手,準備再戰。

  廟外狂風捲了入來,吹熄了蠟燭,岑洗二人雖是兇狠成性,可是摸黑動手到底過於凶險,於是暗暗退後五六步。

  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破廟中一片沉寂,外面狂風暴雨之聲震人耳鼓,有點像是天崩地裂……

  過了一陣,遠處傳來一聲洪亮長嘯之聲,岑老四立刻應了一聲。那年輕漢子和向慎行暗暗心驚,心中盤算道:「這兩人武功不俗,不過單打獨鬪的話,仍然穩可取勝,但他們來了幫手,這形勢便大為不利了。」

  正在轉念之際,廟門外近處昇起早先那一聲長嘯,洗老五叫道:「我們在這裏……」話聲才歇,一陣腳步聲奔到廟門,此時廟內一片漆黑,不見五指。外面雖是狂風暴雨,到底尚有些微光,因此可以瞧見來的一共三人。至於服飾面貌甚至身材高矮也都看不出來,只見到三條隱約的黑影。

  廟門傳入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道:「老四,老五可是在此?」

  洗老五道:「不錯,還有兩個該死的傢伙,我們剛剛還在動手。」

  岑老四道:「大哥,你身上的火摺沒有淋濕,裏面還有蠟燭!」

  來人不消說便是溫老大于二姐姜三姐這三人,只聽一陣簌簌響聲,原來他們有竹笠簑衣,所以不怕風雨。之後,三人空身入廟,啪一聲火光昇起,照出溫老大的面容,他向供桌走去,晃眼點亮了蠟燭。

  溫老大嚴厲地掃瞥那年輕漢子和向慎行一眼,沉聲道:「你們是甚麼人?」

  向慎行和那年輕漢子都閉口不答。于二姐接口道:「瞧他們這等樣子,倒像是攔路剪徑的強盜!」

  姜三姐道:「那邊還有個女子,噫!竟會就是那個梁珍姐?」

  岑老四道:「有道理,他們早先持劍相向,大有火拚之意,說不定他們擄得梁珍姐,各不相讓,以致內鬨火拚。」

  洗老五道:「他們絕不是山中強盜,大哥瞧瞧他們的劍法就曉得啦!」

  姜三姐道:「我去瞧瞧那女子是不是梁珍姐也曉得啦……」說時移步過去,那年輕漢子遲疑一下,突然移開兩步,讓她過來瞧看。姜三姐反而停住腳步,道:「不用瞧啦,若是梁珍姐,他豈肯讓我過去瞧看?」

  于二姐尖聲道:「他們雖是鬍鬚滿面,衣衫不整,可是都甚是年輕,咱們試試他們的劍法,就可測知來歷了,老四老五,你們分頭出手……」她略略一停,接著道:「殺死他們也不要緊,總得要查出他們來歷。」

  岑洗二人齊齊應一聲,出手迅快攻去,霎時之間四人分作兩對,已攻拆了四五招之多,溫老大他們皺眉沉吟,一時還瞧不出對方的門道來歷。

  原來向慎行和那個年輕漢子都使用雜七雜八的劍招,他們兩人功力都略強於岑洗兄弟,是以雖然不用本門精妙劍法,仍然可以戰個平手。

  于二姐突然驚道:「大哥,外面好像有人!」溫老大道:「有人?」于二姐道:「我彷彿瞥見有個長衣的人在門口站了一下,我一眨眼,就不見了。」溫老大道:「你莫不是眼花了?以你的眼力,怎會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又會連面貌也瞧不見?」

  于二姐沉吟道:「難說得很,我現在也不曉得是不是眼花?真是咄咄怪事?」

  溫老大一聲不響,欻然間縱到門攝上,迅快向外面張望,瞧了好幾眼才回到殿中,道:「沒有人。若是有時,定必躲在簷下可避風雨之處,勢無躲在外面淋雨之理。再說,我這番詐語誰能察破?」

  話聲未歇,外面突然傳入來「嗤」的一聲冷笑,殿中諸人都驚愣變色,轉眼卻顧,連交戰中的兩對也停住手。

  洗老五叫道:「剛才我們也好像瞧見有人入殿中瞧我們交手,但一轉眼去瞧,便失去蹤影。」

  溫老大道:「枉你自負智謀過人,若是那人曾經入殿,怎會不能從遺跡中瞧出?」

  洗老五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已查看過地上,確無一點痕跡,這才以為自己是眼花。」

  岑老四道:「不錯,不但老五和我瞧見,當時連這兩個小子也訝異地向那處瞧望,現在回想起來,才知若是眼花,絕不可能四個人一齊眼花!」

  姜三姐毛骨悚然,道:「世上絕無身手如此迅疾之人,莫不是深山古廟中出現山精鬼怪?」

  他們議論紛紛,廟外除了風雨交加之聲以外,就別無異響。

  岑老四一伏身將耳朵貼在地上,閉眼傾聽,他俯伏地上之時,于二姐已縱落他身旁,防備對方出手。

  向慎行等一瞧而知此人乃是施展地聽之術,他和那年輕漢子都想揭破此謎,所以都不移動腳步,以免妨礙他查聽。

  過了一陣,岑老四緩緩抬起左手,屈曲五指,作個手勢,然後向廟門右方指去。

  向慎行和那年輕漢子雖是不明白他的手勢,但都曉得他已有所發現,因此不期而然的屏息以待,殿中一片緊張氣氛,真有點像是設法捉鬼一般,使人泛起陣陣又興奮,又神秘,又有點悚然的情緒。

  溫老大向洗老五點點頭,洗老五立即哈哈一笑,道:「來吧,今日非宰了你們這兩個小子不可……」話聲中伸出三角鋼銼,遞到向慎行面前。

  向慎行實在不願意做這等詭詐鬼祟的勾當,不由得一皺眉頭,但此時已不容他遲疑推敲,大喝道:「誰怕你們不成!」揮劍斫去,斫中鋼銼,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此時于二姐亦已取過岑老四的鋼刀,遞伸出去。那年輕漢子冷笑道:「接招……」劍刀相觸,也發出一陣嗆啷啷的聲音。

  溫老大不縱不躍,卻邁開大步用足尖點地的走法,迅即走到門邊。回頭一望,岑老四左手仍然指住門外右方,他更不遲疑,刷地撲出廟外。

  眾人但聽他厲聲大喝道:「甚麼人?」之後聲息寂然,全無響動。

  于二姐姜三姐大吃一驚,齊齊撲出廟外,向慎行他們也以為發生了意外,個個目瞪口呆的望住外面。

  片刻間,于姜二女擁住溫老大入廟,溫老大垂頭喪氣地道:「我只隱絕見到一道人影隱沒在風雨黑暗之中。」

  眾人都大吃一驚,岑老四耳朵仍然貼在地上,卻開口答腔道:「小弟這隻耳朵分辨得出十丈以內葉落針墜之聲,此生查聽過無數武林人物的步聲,但像剛才這人的輕功,卻是平生未曾得見,真是比葉落針墜之聲還要低微,只有鬼魅可以比擬。」

  他這麼一說,更加使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神秘的人身上。

  溫老大等五人商議了一陣,洗老五力說此人詭秘可疑,說不定是衝著他們嶺南五人來的,是以須得先行查明廟內兩人的來歷,將他們除去,這才能全力對付那神秘高手,免得有後顧之憂。

  于二姐等都贊同此議,溫老大想了一會,點頭道:「好,就這麼辦。我和二妹分別出手,諒可在招數手法中查出那兩人來歷。老五仔細觀察考慮,到時提供意見,由我作最後決定。若是必須除去,你們先去幫助二妹。」

  洗老五道:「還有一事,那就是倘若這兩人有法子掩飾本來面目,一時從招數手法中查不出來歷,大哥設法把對手迫緊,待小弟等過去瞧瞧地上的女子,也許查得出線索……」他們一則低聲計議,二則用的是南粵方言,是以向慎行及那年輕漢子都不知道他們計議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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