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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武宮主道:「走吧。」說時全身功力都提聚待用,眼望著賴珞轉身一步步的走去……

  她縱身一躍,落在賴珞背後。賴珞感到腦後生風,回頭一瞧,見到是她,眼中盡是驚訝迷惘之色。

  武宮主突然間下了決心,歎一口氣,道:「你去吧!但望能夠為我略為隱瞞!」

  賴珞毫不遲疑地應道:「這個自然,在下早就擬就好幾種報告的話,總得教老山主一時無暇顧及宮主之事。」

  武宮主點點頭,道:「賴兄珍重,恕我不送了!」

  賴珞道:「宮主這一聲珍重,在下此生永銘心頭,難以忘記……」他突然轉頭大步走了。但武宮主已瞧見他眼中泛出閃閃淚光。

  武宮主怔了一會,才動身到房仲身邊,幫忙他們施救。

  且說向慎行迅快奔去,一路上小心查看四周形勢動靜,剎時間查看了兩三里路,還無朕兆,他若不是嘔氣要找到文開華,以便從她口中證實趙岳的死活存亡,那時節他便可以把自己與武宮主的關係弄個明白,自然這裏面還有「醋意」存在,不過自己不肯承認就是。

  他繼續奔去,忽見一處山坡旁邊,現出樹枝折斷的凌亂痕跡,細細一看,似是曾經掙扎踐踏而致。於是心中一凜,忖道:「敢是鐵柱宮尚有人手,暗中把文開華擄走?」

  此念一生,找回文開華之心更為堅決,於是循跡追去,他空身奔走,自然迅快得多,霎時間又追出數里。

  他彷彿見到遠處,一片密林之內略有異動,所以迅急追去,一面朗聲叫道:「文姑娘……文姑娘……」

  到得密林切近,忽然聽到一聲尖叫,明明是女子口音。可惜山高風大,一時查聽不出來路方向。

  不過他卻可以決定文開華必是被人擄走,而她因為穴道受制,所以無力反抗,也無法呼救。

  他極小心的繼續追蹤,繞了不少圈子,才發現有人急急走過的痕跡。如此兜來兜去,先後發現了四五處遺跡,發覺對方果然使用種種詭計,彎彎曲曲地走。他不屈不撓地追蹤躡跡,不知不覺追入深山之內,他已下了決心非追上對方不可,因此這刻雖然已經天黑,仍然不肯折回。

  他料想武宮主他們見自己久久不回,一定會追來瞧瞧,所以不須理會他們,而那擄走文開華之人在夜間也不會行動,因為他既知有人追蹤,夜間害怕留下顯明痕跡,定必不敢走動,所以也不著急,等到天亮時才繼續追蹤不遲,不管這一追到了天涯海角,也絕不放鬆。

  翌日,也繼續追去,邊留下標記,以便武宮主查任他們循跡追來。這一日又追出七八十里之遠,好在山中有黃精山藥以及野菓等可以充饑。

  第三日緊緊追趕,總是不曾失去線索而又無法一口氣追上。這一日經過好些村鎮,打聽之下,得知果然有一男一女匆匆經過,女的似是體弱難行,由男的扶住,這個男子年紀不大,滿面鬍子,頭髮散亂,形狀甚是可怕,加上身上帶得有劍,村人都不敢多瞧他們。

  向慎行既然得到這些明確的資料,越發不肯放鬆,他也在村鎮中買了許多乾糧,以免為打尖而誤了時間。他一向儒衫飄洒,風度翩翩,但這三日下來,衣衫污垢破裂,面上也長出不少鬍鬚,同時也是頭髮散亂,這等形狀已和那個擄走文開華之人差不多,加上也手中提著長劍,越發有一股兇煞之氣,他自己卻不曉得形狀駭人,因此有時詢問鄉人之際,有些鄉人怕多說話,不管見到文開華他們沒有都順手亂指,有些鄉人認為他是壞人,故意指錯方向,所以他老是跑冤枉路,始終追不上文開華。

  到了第五天傍晚,又進入山區之內,這一日的下午,天色一直昏黑,陰雲滿天,狂風呼嘯,一望而知乃是將有大雨之兆。及至夜色已臨,這才淅瀝淅瀝地下起雨來,初時只是疏疏落落,可是每一滴都大如姆指。向慎行心中叫聲苦,曉得傾盆大雨立即就要迎頭倒下,他一直忘了找尋藏身之所,此時急切間也尋覓不到可供避雨之處。若是平時,他雖然找不到岩洞等地容身,最多幕天席地的過了一宵。現下卻須得找一處不會淋雨的處所,那就不免大感棘手了。

  他放步飛奔,雨點打在林葉上,加上山風勁刮,聲勢甚是浩大,也予人以淒涼之感。這時他順著快要湮滅的山道疾奔,四下甚是荒涼,但還不是高山峻嶺,故此尚有希望可以找到樵家避雨。

  奔了三數里,雨勢漸大,他正感到失望,打算放棄找尋人家,只須覓處能夠稍避雨勢的地方便對付一夜,當下緩下腳步,左顧右盼。

  此時天色已黑齊,更兼滿天烏雲密佈,連星月之光都沒有,饒他目力遠勝常人,也只能瞧見丈許遠近的物事。

  幸而他放慢了腳步,否則定必錯過了右側一座屋宇,他一眼望見黑影矗立,心中大喜,暗叫一聲「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便向那屋宇黑影奔去。

  他一縱身落在屋前,瞧清楚原來是一座荒扉破敗的山神廟,門戶洞開,已不見門扉,兩邊皆有破殿,可是俱已傾圮。

  向慎行心中驀地一動,忖道:「說不定對方已經藏身此地,若是平時正好入去搜索,但眼下風雨欲來,動手時固然足以被風雨之聲亂了視聽,還得作退一步想,那就是假使我敵不過對方,這等景況之下,何處還能容身?或者在對方驚懼之下,先挾文開華走。這一場風雨,豈不累了文開華吃苦?」

  這念頭從心中掠過,登時決定暫時不動手,故意大踏步地走上台堦,先在大門口向廟內瞧看了一下,意思讓廟內之人曉得有人進來,然後才審慎地踏入廟門。

  這座神殿甚是寬敞,尚有神像供桌等物,有一邊角落的屋頂已經傾坍殘破,雨水和勁風捲撲入來。他一瞥之下,已瞧出一邊角落中隱隱現出兩個人影,其一臥在地上,另一個則坐在前面。

  他們都不言不動,向慎行也不敢招惹,管自佔據另一個角落,抖抖身上雨珠,便靠牆而坐。不久,他故意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對方一無動靜,想來也是存有同樣的苟安避雨之心。

  可是過不多時,對面角落傳來低微的呻吟聲,卻是女子口音,一聽而知這個女子正在患病無疑。向慎行立即停止詐睡鼾聲,側耳傾聽。那陣呻吟聲連續了好一會才漸漸停止。

  向慎行忖想了一下,從囊中取出火摺,一手掣出長劍護身,這才打亮火摺。一瞥之下,供桌上居然還有燭台,插得有大半截蠟燭。

  他走過去把蠟燭點燃,收起火摺,然後向那邊角落望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鬍鬚滿腮的漢子坐在一個女子前面,膝上橫放著一柄長劍,此時正瞪眼望住他,眼光兇光閃閃,果然不似正派之人。

  這漢子似乎對那女子生病呻吟之聲毫不在意,一直保持原來的姿勢。向慎行忍不住喂了一聲,道:「那位姑娘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那漢子冷冷的瞅住他,歇了片刻,才道:「我又不是死人。自然知道!」向慎行道:「既是知道,就得想點法子免得她因病致死,我這話對不對?」

  那漢子哼一聲,道:「放狗屁!」向慎行怒氣勃勃,幾乎忍耐不住,但他到底是性情沉穩之人,終於壓住這股怒氣。

  廟外陡然傳來一陣奔走之聲,向慎行和那年輕漢子都同時一怔,轉眼望去。只見兩個矮短漢子迅快躥入廟內,捲起一陣勁風,險險把蠟燭撲熄。

  這兩人都是五短身材,各帶兵器,此時身上被雨水淋濕,形狀甚是狼狽,左邊的一個說道:「妙極了,此地居然還有避雨之所。」

  另一個面貌陰險的道:「這兩位仁兄好像要廝拚呢,咱們讓開一些好!」

  此時那漢子後面躺著的女子又發出呻吟之聲,向慎行還未出聲,兩個矮個子之一已大聲道:「她是不是害病了?」

  那漢子冷冷地瞅他一眼,不理不睬。矮個子面上泛起怒色,提高聲音道:「喂!我問你那女子是不是害病,你耳朵聾了?」

  另一個矮個子接口道:「她的聲音我聽著怪熟悉的,不知是不是熟人?」

  那漢子依然不瞅不睬:先說話的矮個子顯然性情浮躁,暴怒作色,厲聲道:「好小子!站起來……」喝聲中已掣出了單刀,寒光閃閃。

  向慎行心中暗喜,忖道:「他們只要不是同路之人,那漢子縱是鐵柱宮高手,但此刻人孤勢單,便不用怕他了。」

  那漢子迅即站起來,目光烱烱,手提長劍,氣度姿勢都不似是凡庸之輩。另一個矮個子立即伸手攔阻自己人,說道:「四哥且慢,咱們雖不怕打架,可是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咱們還是先查明白這廝底細的好。」

  原來這兩個矮子正是嶺南派的岑老四洗老五,後來說話的人便是詭計甚多的洗老五。岑老四道:「這話很對,但怎生查法?」

  洗老五道:「小弟自有法子!」這話一出,不但向慎行大表驚異,連那個年輕漢子也泛起訝疑之色。

  洗老五陰笑一聲,驀地轉眼望住向慎行,道:「那廝叫甚麼名字?是甚麼來歷?」

  向慎行暗暗啞然失笑,心想原來他以為我會知道,又是敵對狀態之下,定會坦白說出,才那麼滿有把握地誇下海口。他另一方面又頗為不滿洗老五無禮的口吻,當下搖一搖頭,算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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