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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第十八章 既愛又恨

  玉軸書生房仲豈敢怠慢,玉軸揚處,疾捲入陣。

  黑煞手賴珞的一雙拳頭足足可以抵住溫老大的鐵鈎,玉軸書生房仲玉軸則勝過于二姐,迫得她丟掉釣竿,用十隻鋼指近身攻敵。

  鐵柱宮威震天下,穩居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黑道領袖的地位,同時壓倒三門四派,這等聲威自是不能倖致。賴房二人身居內堂堂主高位,近年又得武陽公略加指點,武功更是不同凡響。

  這兩人聯手出鬪,威力又加添許多,霎時間已迫得嶺南派五人緊密聯防,成有守無攻的局勢。溫老大于二姐那等自負之人,一旦施展出聯防之術,便變得甚是心平氣和,毫無火氣。

  賴房二人放手進擊,竭盡所能。但見四周草木偃伏,勁氣旋捲,戰況極是激烈。

  鐵柱宮的五名手下,此時已聚首,包圍在戰圈四面,早先奉命搜查文開華的兩人,早就回轉來,他們眼見房賴二人佔盡上風,個個意態暇豫,放心觀戰。

  不知不覺中,房賴二人已攻了將近百招之多,嶺南派五人依舊穩如磐石,無隙可乘。賴房二人內力深厚,氣脈悠長,越戰越勇,招數發出之際,勁道只有加強而沒有絲毫衰退之象。鐵柱宮的另外五人,每見賴房有佳作妙招之時,都大聲喝采助威。

  如此又戰了一百招左右,他們一則已厭於再喝采,二則賴房二人奇招已盡,沒有甚麼可以喝采的,於是全場只有拳風掌力以及兵器劈風之聲。

  雖是如此,賴房二人仍然一派凌厲攻勢,局面毫無改變。

  趙岳瞧了這老大一陣工夫,已知難分勝敗,除非是請得武陽公御駕親征,否則誰也破不了這聯防之術,當下大是放心,提起包袱,悄悄躍出土坑。他向西南方奔去,走出數里,斗然間停住腳步,內心情緒甚是緊張。

  在他身後左面的樹下,站著一個女子,荊釵布裙,甚是樸素,然而這等村家裝束,卻掩不住她的靈秀美質。

  她早就移開目光,不瞧趙岳的背影,趙岳惶亂地想道:「我要不要跟她打個招呼?想來我過去跟她道別,她決計不會使我難堪……」轉念又想道:「這可也說不定,她恨極我娶了梁珍姐那等女人,故此給我一個難看也未可知……」這兩個想法,來來去去,總難遽下決定,因此呆站了不少時候。

  文開華表面上不瞧他,但心中卻沒有片刻不是想著有關他的問題,這時大覺奇怪,忖道:「他原本是個磊落光明之人,怎的如今變得如此古怪?他不走也就罷了,卻何故不轉回身軀?難道還想我去求他?先去跟他說話不成?」想到此時,不禁忿然,旋即又消了氣,暗想:「我只當是個死人,不加理睬就是,管他做出甚麼古怪之態?」

  不過她雙眼卻不由得回到他的背上,這背影對她是如此熟悉親切,因此忍抑埋藏起來的哀傷,又悄悄泛起心頭……

  趙岳陡然轉回身子,說道:「在下猜想文姑娘一定會給我一個難看……」

  文開華幾乎想笑,無奈滿腹辛酸過於濃重,以致無法笑得出來。她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找上來?」

  趙岳嘆口氣,道:「在下實是難以忘記姑娘往日的恩情,今日此刻大概已成永訣,所以……所以須得向姑娘恭敬辭別!」

  文開華心中一陣酸痛,但故意更加冰冷的道:「簡直答非所問,你還是不要再說的好!」

  趙岳抗聲道:「決計不是答非所問,正因在下感到姑娘對我恩重如山,此生萬難報答,所以拚著碰一鼻子灰,也要道別辭行。唉!碰個釘子比起別的事算得甚麼……」

  文開華直向肚中吞咽淚水,極力裝出諷刺的笑容,道:「奇哉怪也,趙大俠幾時學得這麼佳妙的口才?料想蘇秦復生也不過如是……」她乾澀地笑一聲,又道:「但你這一套留起來向別人使用吧,我聽著只當你神智不清或是夢中囈語而已!」

  趙岳瞪大雙眼,滿面痛苦的表情,他這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但覺心中堵塞得萬分難過。文開華別轉頭,伸手到頭上詐作折枝,借機暗暗用衣袖拭去忍不住的淚水。然後又回頭望他,淡淡道:「我瞧在喻大姊的面上,特地回轉來,要把破他們聯防之法,告訴他們,我瞧說給你聽,也是一樣。」

  趙岳說道:「他們正在對付房仲賴珞二人,大概要拚到明日才能結束,我……」文開華迅快接口道:「不用說啦,我曉得你現下決不肯為我做任何事情,算了,我自家去告訴他們!」

  趙岳幾次想辯白並無此心,都被她攔住,暗想她處處誤會,實是無從辯起,於是鬱鬱的嗟喟一聲,轉身走開。可是他並不曾走遠,只是轉到樹後,隔斷了雙方的目光,便站住腳,不時從枝葉隙縫中,偷看她的動靜。

  文開華自然曉得他在樹後,對於他此時的舉動,甚感奇怪,想了許久,還推測不出,忍不住大聲問道:「你不是說要走了麼?怎的又不走了?」

  趙岳沉吟一會,才道:「在下只是暫時不想走!」他顯然不是說實話。文開華更為奇怪,忖道:「他從來都坦蕩正大,事無不可對人言,今日大改常態,真是教人莫測高深……」

  她越是猜不出,就越是好奇,眼珠一轉,幾個念頭掠過心中。但她都一一放棄,只因她深知趙岳此人若是決意不說的話,任教如何威迫都不中用。

  她躊躇再三,忍不住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此時兩人相隔只有尺許,簡直是呼吸相聞,彼此都嗅到熟悉的氣味。趙岳被她的舉動震撼得心頭狂瀾排空,突然間展開雙臂,文開華茫茫然投入他懷中,已忘了自家為何走到他面前。

  兩人緊緊摟做一堆,趙岳喃喃道:「我莫非在做夢?唉,自從你離開之後,我才知道竟是多麼的需要你!那一段日子,我幾乎發狂了……」

  文開華聽他說出如此深情的話,更加迷醉。在他懷中扭來扭去,恨不得與他融化成一體。他們以前夜夜同衾共枕,都不曾像今日如此刺激熱辣,兩人的體溫同時昇高,心跳加速。趙岳已不是以前那個懵懂無知的魯男子,他的手自然而然的落在文開華嬌軀上峰巒起伏之處,兩個人的情燄慾火,熊熊烈烈地燃燒起來……

  在最後關頭之時,文開華驚醒了,恢復大部分理智,她極力思想趙岳的可恨可鄙,因此,她已經能夠容容易易就推開趙岳。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人心便是這般難測。文開華明明控制得住她的感情,也不是沒有氣力推開趙岳,然而,她偏偏沒有一點抗拒,心中自嘲自憐的想道:「算啦,反正我已經不會看上別人,此生除了他之外,再不許有第二個人碰觸,既是如此,推開他又如何?」

  她遺憾地閉上雙眼,漸忘了這件事,而再度迷醉在他的懷中……

  霎時間雲散雨停,巫山夢醒,兩人整理好衣裳,仍然相偎相倚的坐在樹下。文開華一派溫婉嬌態,無限柔情,把別後之事絮絮告訴趙岳,趙岳只是聆聽,不敢把自家之事說出。原來他曉得文開華眼下雖是無限溫柔,可是一旦提起那梁珍姐,她可能拂袖而去,故此不敢觸及這話題。

  文開華終於把自家之事講完,便問道:「你呢?你的經過一定十分奇怪,比方你碰見單雲仙啦等等,快說給我聽。」

  趙岳心想一說起單雲仙,勢必要提到梁珍姐,心念一轉,突然跳起身,道:「不好了,咱們淨顧談話,不知那邊動手情形如何。若是嶺南派之人落敗被殺,不但對不起喻大姊,而天下武林中可以稍稍抗衡鐵柱宮的家派又弱了一家。」

  文開華瞿然道:「對,快去瞧瞧!」

  趙岳捏住她的手,柔聲道:「你目下不宜勞動,待我自己過去瞧瞧,若是情況不妙,我就……」說到此處,不禁沉吟一下。

  文開華暗想他若是說「我就現身出去取他們性命,然後與你遠走高飛」的話。那就寬恕他一切過失,也不再把那梁珍姐放在心上。

  趙岳沉吟了一會,才道:「他們若是不敵,我就回轉來跟你商量!」他說這話的意思,其實是尊重她的意見,須得先問明了她,才敢露面動手。然後帶著她遠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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