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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趙岳呆了半晌,撿起木板,向文開華道:「來,我們試一試……」

  文開華遲疑一下,才走上去。趙岳道:「我設法趕開巨蛛,你趁機迅速將機關推動……」他隨即把那石橋之下有支鋼矛的詳情說出來。最後道:「我自會將石門支開讓你脫身出來,不用耽心!」

  文開華望望死門內的巨大毒蛛,面上現出驚怕之容,低聲下氣地求他道:「趙兄你是當世勇士,甚麼都不怕,但我可不行,我見了那物已經雙腿發軟……」

  趙岳見他說得如此可憐,尤其是他一向嬌聲嬌氣,態度有如女子,簡直就像是個嬌弱女子向他求告,心中軟了下來,聳聳肩頭。忽然發現他雙目灼灼望住自己赤裸的上身,也不知是何緣故,哼了一聲,目光落到黃面小廝身上。

  那黃面小廝不覺躊躇一下,搖手道:「不,不,我也不行,還是滕兄去吧……」

  滕圭應聲走出數步,道:「趙兄,咱們這就動手如何?」

  趙岳本來要文開華或那黃面小廝做這件事,驚嚇他們一下,現下見滕圭出來,暗忖此事不是兒戲,還是找個不怕那毒蛛之人為是。他道:「也好,你手中蛇杖夠長,用不著懸掛在橋下,更是方便。」

  當下將木板折下一根棒條,點著火向死門走去。單雲仙這時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機智靈變,眼看火光冒起,點燃那木棒時,毒蛛便忽然身體震動,緩緩後退。心頭忽然記起一件往事,當下也不則聲。

  趙岳手舉點著火的木棒,踏入死門之內,那毒蛛和他保持五六尺的距離,他進便退,他退便進。

  滕圭道:「趙兄把毒蛛迫入兩三丈遠,滕某就可如法推動機關。」他說話時心下忖道:「若是你聽從此計,到時石門關閉之際,我滕圭好歹要全力阻擋你一下,教你逃不出這兩扇石門之外……」

  趙岳自忖兩三丈的距離念動即至,那兩扇石門關閉得雖快,仍然來得及衝出去,當下頷首道:「不錯,看來只有此法。」

  正自大步迫入去,單雲仙叫道:「大哥萬勿中計,他們打算在石門關閉時,攔你一攔,那時勢必被陷在死門之內。」

  趙岳停步道:「嘿,這話也有道理!」

  滕圭詭笑道:「現下我們同舟共濟,焉有存心加害趙兄之理?何用多疑。」

  單雲仙道:「大哥你站在石門口,吹熄手中之火,或者可見奇效!」

  趙岳不曉得她弄甚麼玄虛,只好依言退到門邊,那隻巨蛛似是感覺出這些人要設法開動機關,那趙岳一退,牠就跟上來。

  趙岳一口氣吹熄了枝上之火,那燃著之處登時冒出一股烟氣,隨著他這一口氣直送入內。

  鬼火毒蛛「嘶嘶」怪叫一聲,眾爪齊翻,急急後退。趙岳猶自未明其故,耳中忽聽黃面小廝尖聲道:「哦,原來這隻毒蛛怕的是木枝燃著後的烟氣……」

  單雲仙接口道:「不錯,那巨蛛雙目已瞎,瞧不見一點物事,區區一點火光怎生能驚退牠?因此我猜出其中道理,幸好猜中了。」

  黃面小廝眼中射出兇光,文開華見了雙眉輕輕一皺,已知這黃面小廝因單雲仙聰明美麗而動了殺機。

  這時滕圭已走入死門之內,俯身用蛇杖推動那支鋼矛。那支鋼矛一下子就陷入牆內,滕圭急忙跳起身,衝出死門。

  但那兩扇巨大的石門紋風不動,趙岳皺眉道:「怎麼啦?你可曾把鋼矛推入牆內?」

  滕圭訝道:「有呀!」再走入去俯身瞧看,那支鋼矛明明已縮入牆內,當下道:「你不信就來瞧瞧。」

  趙岳等他走開,過去一看,頓時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滕圭冷笑道:「費了這麼大的心思力氣,好不容易趕走那巨蛛,誰知竟沒有絲毫用處,趙岳你敢是拿我們來消遣?嘿,嘿,還好剛才沒有當真脫下衣服讓你燒掉,不然的話那真是天大的笑話!」

  趙岳若是蠻橫之人,這刻自可打他一頓出口氣,但他乃是這一輩俠義道中高手,這會子只好忍氣吞聲,回到單雲仙身邊。

  單雲仙見趙岳被人奚落,心中忿忿不平,大聲道:「都是你們害人,武當派曉得你們被困這間活室之內,為了不讓你們有一點逃生之機,所以在外面發動機關,以致無法開啟。哼,你們做下無數惡事,聲名籍臭,人人皆欲得而誅之,所以才有這等變故,大哥你說是也不是?」

  她不但聰明絕頂,料事如神,而且伶牙俐齒,只罵得滕圭雙眼直眨,一時無法反擊。

  黃面小廝突然道:「好啦,好啦,現下就算大哭哀求也沒有用,反正大家命運相同,何不相安度過這幾日?」

  滕圭果然退開一邊,放棄了舌戰。趙岳懶得去管他們,細細檢查一夢頭陀,只見他面上被毒蛛濺中綠液之處,腐蝕入肉,仍然昏迷不醒。心窩還有一絲氣息,綿綿不斷。

  他看了之後大是耽憂,想起這位前輩高僧為了拯救他出困,竟不惜犧牲一己性命。又想到他困居此間達二十年之久,不能說話,也不能行動,這一段歲月何等孤淒難熬?好不容易從這種噩夢似的悲慘命運中掙脫出來,卻無緣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看一眼青山綠樹,便就此了結一生……越想越發為他扼腕可惜,心中儘是悲憤之情。

  他的心情完全流露在面上,眾人都看得清楚。過了許久,圓洞上透入來的光線漸漸黯淡。文開華道:「不敢請問趙兄,這位頭陀打扮的老人家是誰?」

  趙岳見是他開口詢問,只好答道:「這位大師法號『一夢』,平生遭遇十分悲慘,剛才因捨命重創巨蛛,將牠逐退,我們才得以開啟門戶。目下他行將圓寂,心中不覺甚是悲慟感激……」

  文開華輕輕哦了一聲,道:「無怪趙兄如此哀痛了,不過有生必有死,這一位既是佛門中人,這等生死之事,原是一場虛幻,趙兄毋須過於固執哀傷!」

  單雲仙瞪他一眼,道:「他死自他死,他哀自他哀,這原是兩回事,你卻纏在一起來說,不通之至!」

  文開華笑道:「在下早就曉得姑娘深通佛學,可不敢跟你爭辯!」

  單雲仙道:「這還罷了!」她原本對文開華甚有好感,可是此刻趙岳也在眼前,相形之下,文開華那種娘娘腔的美貌就遠遠及不上趙岳那種倜儻英挺來得令人傾倒,是以文開華和趙岳對答之下,她便從雞蛋中剔骨頭,故意找文開華的麻煩。

  滕圭守在死門附近,已將那塊木板震裂,弄成數十根尺許長的小棒,點著其中一根,陣陣烟氣送入門內,那鬼火毒蛛遠遠避開,不敢近前。但火星一滅,便蠢蠢欲動,故此滕圭只好一直點燃。好在那塊木板不知是何種木材,極是乾燥,點燃之後,吹滅了火焰,便像點香一般自行燃燒下去,不會熄滅。

  文開華道:「我們只要向武當派之人低頭,大概還可活著出去!」

  單雲仙嘲聲笑道:「你別說夢話行不行?」

  文開華一怔,道:「甚麼?你沒有見到那死門上面的題字麼?」

  單雲仙道:「我早就看得爛熟啦!但我請問你,我們能夠抵擋住這隻巨蛛麼?」

  文開華沒有則聲,趙岳道:「有那一塊木板,短期內沒有問題。」

  文開華道:「是啊,你沒有瞧見滕兄守在那兒麼?」

  單雲仙哂道:「那些木棒能用得多久?用完之後,你們誰抵敵得住牠?」

  趙岳憂慮地道:「是啊,可惜牠功力已復,竟不怕我用此劍斫砍,如若不然,還可多支持幾日!」

  單雲仙道:「既然無人抵擋得住,文先生縱然扯動山巔巨鐘,武當派也得等上十二日才來放人,我們能活過十二天而不被巨蛛吃掉麼?」她說到這裏,自己駭得打個寒噤,渾身起了無數雞皮疙瘩。

  黃面小廝忽然默默走過來,在一夢頭陀身前停住腳步。趙岳仔細地視察他的舉動,暗中蓄勢運力,準備出手。

  那黃面小廝緩緩道:「既然大家都活不成,我不妨做一件好事,把老頭陀救活。」

  他舉目望望趙岳,道:「只不知救活了他,你是感謝我抑是恨我多此一舉?」

  趙岳訝道:「恨你?為何要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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