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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在場之人無一不是當世高手,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聽到可異聲音。他們眼送這位宮裝美人姍姍走到岩壁底下,她就在那兒站了一陣,然後向石壁歛袵施禮,才飄然走回來。

  她向眾人微微一笑,道:「家父諭知尚須候至晚上方始開關,諸位可以坐下休息!」

  那幾個受傷的都紛紛盤膝趺坐,天煞文開華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來沒有受傷,卻裝得煞有介事一般。

  武宮主道:「諸位一定想知道那十丈死關的內情,我可乘此無事之時,奉告一二。這十丈死關說穿了,內裏只是一個相當寬廣的石洞,但從入口處進去,卻須穿過十丈長的堅岩甬道……」她微微一笑,道:「那一位猜得出這十丈甬道的用途麼?」

  眾人想了一陣,雖然人人心中都有幾個答案,可是卻沒有一個說出來。武宮主道:「這十丈甬道乃是經過精心設計,只要點燃藥引,一聲爆炸,頓時被無量石頭堵塞住,誰也無法出入。」

  眾人一聽這個答案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個個都感到驚詫。黑煞手賴珞地位最高,首先皺眉道:「然則山主此刻竟是在十丈甬道後的洞窟之內麼?」

  武宮主道:「不錯,家父這二十年來坐的死關,就是由於這『十丈甬道』,被山岩石骨堵死,不但無法出來,外面之人也無法進去!」

  她用那對黑白分明的鳳眼向眾人環掃一眼,接著道:「家父因而勢須在二十年內練成一種具有移山倒海威力的神功,始能打通這十丈甬道。」

  玉軸書生房仲道:「山主昔年威震武林,一身絕藝神功,冠絕當代天下高手。他既然許下二十年之期,必有十分把握,毋庸置疑。」

  武宮主似是忽然想到甚麼事,道:「諸位目下閒著無事,不妨飲酒作樂!」

  她一揮手,立時有兩名艷婢奔來,武宮主吩咐了幾句,那兩名艷婢立刻退下。

  片刻之後,這片平闊廣場之上,已經擺上酒席。設席擺位以至送菜的都是妙齡女郎,此外,尚有一隊女樂,在左側吹笙弄管,奏出靡靡之音。

  眾人入席後,即有八個妖艷侍女,分別陪坐在這八位武林黑道高手身側,陪酒笑鬧。眾人似是已經試過這等場面,因此個個肆無忌憚,一面暢飲,一面擁抱侍女調笑。

  武宮主在開席之時,已經不知去向。

  且說在那峭壁底下,果真是一片淺水泥沼。泥沼上面三四丈高,雲霧繚繞,以致天色甚是陰黯。此時泥沼之中水聲亂響,一個人緩緩立起來。

  他蹣跚地移到近岸之處,左張右望,找到一處水窪,便移過去,先洗一洗頭面,把披散的頭髮理好,頓時變成俊美異常的少年。

  他接著脫掉全身衣服,在水中略一洗滌,便丟在岸上一塊巨大的岩石上,自己躺在水中,緩緩洗濯身上泥垢。

  他很快就爬起來,走向岸上。忽然一道白影宛如閃電般掠過巨岩,他定睛看時,隱約看出那道白影並非人類,卻是一頭高達五尺的白猿。

  那頭白猿掠過巨岩之際,長臂順勢一撈,已把石上的衣服攫起,瞬息之間,已隱沒在數丈外的嶙峋岩石之間。

  這個俊美瀟灑體格強健的青年人大吃一驚,怔怔向那白猿去處凝望。

  這刻當真令他有點張偟失措,只因目下已變成赤身露體,在大白天之下如果這樣走動,縱然無人看見,卻也殊不雅觀。

  但他似乎更無法迅速行動,只能蹣跚地向嶙峋岩石中走去,走了數丈,只見前面兩根石筍並排屹立,有如一道門戶。石筍之後,目力能及之內,盡是奇形怪狀的石筍或巨大如屋宇般的岩石。

  他一直走入去,又走了十來丈遠,但覺地上碎石刺得腳板生疼。他向四下查看一陣,自個兒搖頭嘆口氣,揀了一塊體積巨大高聳的岩石爬上去。在巨岩頂端縱目四看,只見頭頂雲霧沉沉,周圍都是如林石筍或巨岩,竟已難辨方向。

  他索性躺下來,閉目休息。過了一會,忽然好像聽到遠處傳來猿嘯人叱之聲。過了一會,聲息寂然,他皺眉尋思道:「猿嘯之聲,必是那頭白猿所發。但人叱之聲,分明是女子口音,莫非那頭白猿乃是有人豢養的?」

  這個想法使他不寒而慄,只因那頭白猿如果是有人豢養的靈物,則攫去自己衣服之舉,必是受人所指揮。他只怕豢猿之人既是女子,而又指使白猿攫走衣物,令自己赤身露體,這等作為,未免太惡作劇。如果那女子再耍些花樣出來,當真比被人殺死還要難過。

  過了一陣,他突然聽到細微的腳尖擦地之聲,頓時為之大驚,緩緩翻個身,貼著石頭蠕蠕爬到邊緣之處,找到一處縫隙,向下面張望。目光到處,恰好見到一個少女背影繞過一根石筍。這時他心中泛起一陣恐懼之感,生怕這個少女會找上來,那時真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一陣,又有一個女子出現,低頭望著地上,悄無聲息地向前移動。看她的態度舉動,似乎是留心察看地上的痕跡。

  這個女子沿著向前那少女的同一路線,繞過那根石筍,便杳無蹤跡。這一回他可就看清楚這個女子的衣著,卻是個佩劍少女,作侍婢裝束。而最令他驚駭震動的,便是這個婀娜佩劍侍婢手中捧著一堆衣服,極似是自己的東西。

  不久工夫,那名侍婢又回轉來。他定睛細看時,誰說她手中捧著的不是他的衣物!

  他暗暗吸一口氣,幾乎要振臂撲下去。但一運真氣,頓時感到左腿痠疼無力。立刻壓抑住撲下去搶回衣物之心。事實上他縱然左腿無事,也未必當真敢撲了下去。只因他目下赤身露體,沒有寸絲半縷掩蔽,如此形狀落在一個女子面前,試問成何體統?

  那名侍婢就在巨岩之下停步,有好幾次抬頭回望,因此他已看清楚這個侍婢面貌秀麗,頗有幾分姿色,不過她面上卻沒有甚麼表情,所以他無法猜測出她到底為何停留在岩石之下。

  過了一會,那個佩劍侍婢仍然沒有走開。岩石頂的他可就暗暗心頭打鼓,忖道:「莫非她已發現石上有人,故意停在下面,誘我自動現身去搶回她手中衣物,或者是特地來戲弄我,教我在這上面空著急?」他既不能出聲詢問,因此只好繼續疑惑猜測。

  又過了半盞熱茶時分,倏然一道人影飛落那名侍婢身邊,卻是一位宮裝美女,髮上插著的金步搖直在搖顫,風姿動人。他認得出這位宮裝美女正是死對頭武宮主,心頭一凜,屏息噤聲,靜伏不動。

  那名侍婢躬身道:「啟稟宮主,婢子沿著小鵑所留的粉跡,追過那邊石筍之後,就失去線索,是以在此守候宮主駕臨。」

  武宮主想了一想,突然長嘆一聲,道:「趙岳到底是死是活,大概一時無法知道的了……」

  那侍婢道:「這些衣服一定是他的麼?」

  武宮主頷首道:「當然是他的,我難道還認不出來麼?」

  那名侍婢又問道:「那頭白猿似乎也懂得武功,真是駭人聽聞的事,宮主後來可曾追上了牠?」

  武宮主道:「那頭孽畜腳程太快,最後吃牠在一片森林內隱去蹤跡。以我看來,此猿必定有人豢養,授以武功。若是尋常獸類,豈禁受得起我神功一擊?何況那猿尚會變化招數,手法精微奧妙,指爪所罩之處,俱係人身大穴。」

  那侍婢道:「這頭白猿既然有人豢養,宮主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行。」

  武宮主微哼一聲,道:「這個自然。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以我猜測,豢養此猿之人,大概不出這附近二十里之內,待明日我命所有好手遍搜這二十里以內地面,務必把那人找出來。一則可免有強敵暗伺之虞,二來亦可根究出趙岳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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