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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徐少龍點點頭,道:「不錯,可見得雖有良法,但如果在上者不能確實遵循,也是不行的。據我所知,目前天下鹽價,皆甚昂貴。若以本錢計算,實在貴得不應該。此所以民間甘冒殺頭之罪,私造海鹽販賣圖私。怪不得俗語說殺頭生意有人做,虧本生意就沒人做了……」

  閻炎道:「茶與鹽的情況有點不一樣,鹽是每一人家每天要用的,所以銷售極易,獲利甚速。但茶葉便不同,除了番人不喝便會生病之外,我們漢人喝不喝都行。所以如果販賣私茶,必須運到邊塞,與番人交易。路途既遠,而番人又不好打交道,所以販賣私茶之人,好像還沒有。茶葉亦有茶引,如過邊關之時,茶引不符,也是殺頭之罪。」

  徐少龍道:「你已說出要點了!番人如想為所欲為,必須軍械充足和茶葉無虞缺乏才行。」

  閻炎道:「正是如此,我朝以茶葉換番人之馬,在我們則得以維持馬匹數目,在番人則削弱了他們的戰力。」

  徐少龍道:「雷布土司把茶葉供應番人,有何打算?」

  閻炎笑一笑,道:「大明朝若是受內憂外患夾攻,天下亂事叢生,則乘時而起,割據一方,甚至進窺中原的,大有人在,豈只一個雷布土司而已。」

  徐少龍點點頭,道:「不錯,如果天下大亂,對本幫亦大有好處。但咱們單說雷布土司他們,那天我恰在碼頭,親眼目擊無數衙門高手,暗中拱衛,這卻是什麼原故?」

  閻炎道:「因為他們載運金砂的船舶,都是太監出面,以特旨名義,通行各地,所至之處,官府均須全力保護。」

  徐少龍道:「這真是滑稽不過之事,那雷布土司也太厲害啦!明明是危害明朝江山的陰謀,卻能使官府加以保護,堂堂皇皇地穿州過府。」

  閻炎道:「那些太監們那知好歹,只要有人奉承,以及得到好處,什麼事不肯幹?但明朝歷代皇帝,都說太監們沒有妻兒後代,所以不會有私心,可以信賴他們的忠誠,實在是天大笑話。」

  徐少龍沉吟了一下,問道:「你向雷布土司他們借銀子時,如果他們不肯,用什麼法子威脅他們?」

  閻炎道:「屬下只須交給他們兩張紙就行啦!」

  徐少龍道:「哦!是不是他們遺落的密件?」

  閻炎道:「不是,一張紙是開列他購茶的二十一家茶場,以及兩年來所購的數量的詳單,另一張紙是簡略的路線圖。這是他們把沉重的生鐵,運往邊地的站頭。只因生鐵甚是沉重,如非整條路線都佈置好,實是不容易搬運,何況數量又多……」

  徐少龍心中泛起了「垂涎」之感,如果弄得到這兩份資料,則不論是由黃翰怡循合法的途徑加以偵破,奏呈皇上請旨處理也好,或是由他們這些有志之士,暗中加以摧毀也好,都是非常重要的。

  但還有一點他必須弄清楚的,那就是這等秘密重要的情報,正確性如何?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真確不誤?

  要知若是以這兩份資料威脅雷布土司的話,恐揭穿秘密,被官府更精密的調查,甚至演變到最後,朝廷派大軍聲討雷布土司,變成了不可收拾的滔天大禍。換言之,在時機未完全成熟以前,這等秘密斷斷不能外洩。

  所以他的情報資料,縱是不夠精確,想來雷布土司方面,亦將軟化屈服。

  但在徐少龍方面,就得要求準確才行,一點也不能錯。因為他們在付諸行動時,須得再查核一次,但如果到時發現出錯,便須得費上無窮氣力了。再者調查與行事是兩回事,所用的人手亦不相同。

  徐少龍想了一下,緩緩道:「這是個好機會,我們販賣部說不定找到了一條新的發展途徑。只不知你調查這些資料時,是動用什麼力量?」

  他把事情轉到發展「販賣部」上去,使得詢問詳情之舉,變成必須的一個步驟。

  黑蠍閻炎眼中射出熱心的光芒,道:「咱們的組織,遠及邊地,尤其是各地的窰子妓院,都有密切關係。是以屬下根本不曾費力,就探悉了一切詳情。這其間只有一點是屬下推動的,那就是當屬下零零碎碎得悉雷布土司的各種秘密行動時,屬下一時好奇,便有系統地收集,然後加以查證。」

  他笑一下,又道:「鈞座也知道的,凡是為雷布土司出力之人,沒有一個不跑妓院的,所以屬下這一注意,就從他們的談話、行蹤方面,查出詳細內情了。」

  徐少龍肅然道:「好,這是你無意中立下的大功,我相信如果咱們另謀發展的話,你將是主持整個事務的最適當人選!現在我們著手三件事。第一件,你回頭去準備銀子,但不到最後,別找雷布土司。第二件,你將雷布土司的資料完全交給我。第三,我們在最快的兩三天內,把內部調查清楚。如果沒有問題,我不怕幫主所派之人來查了。同時我立即推薦你擔任負起發展此一新事務責任的首腦,我在幫主那邊,全力支持你。」

  他們四目相投,眼中都射出狂熱的野心的光芒。顯然這一個默契,是為了將來更大的目的鋪路。

  閻炎道:「屬下回去馬上去把資料弄好,只不知鈞座幾時抽得出時間,進行偵查內部安全之事?」

  徐少龍沉吟一下,才道:「關於查核內部人員的可靠性這一點,非常重要,所以須得加急進行。我告訴你怎樣做,待你把全部資料交給我時,我們用內外夾攻,雙管齊下的手法。也就是說,你分別賦予各部門人員一些機密任務,須與大尊者那邊有關的,而我則親自化裝易容,查察他們的行動。只要找到一點線索,咱們也不難把可疑之人弄出來。」

  他停歇了一下,才又道:「當然我希望咱們內部全無問題,方得以進行咱們擴展之計。」

  閻炎立即道:「好,屬下告辭,清晨時分,鈞座所需用的資料,定可全弄好送上。」

  徐少龍道:「不要送來。以油紙密封之後,放在第一號驛筒之內。」

  閻炎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雙手奉上,諂笑道:「鈞座活動時一定需要花錢,這一點數目,是屬下特地孝敬鈞座的。」

  徐少龍瞧瞧銀票上的數額,竟達萬兩之多,當下皺起眉頭道:「咱們用不著來這一套,況且我手頭充裕……」

  閻炎忙道:「屬下今後全仗鈞座提拔支持,若是力之所及,拿來孝敬鈞座,自是千應萬該之事。」

  徐少龍尋思一下,才道:「話雖不錯,但我卻要考究你對我忠心的程度。」

  閻炎欣然道:「鈞座即管考究。」

  徐少龍道:「你乃是經驗豐富,而又心思細密之人,所以此來見我,亦早已有了打算。不管咱們談得如何,在禮貌上,你總須送我一點錢,但由於關係未定,所以你不知應該送多少才合適。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的猜想是你非得準備幾份不同的禮不可。」

  閻炎躬身道:「鈞座說的是,屬下不否認。」

  徐少龍道:「既是如此,你何不把囊中所有的銀票,都拿出來與我瞧瞧?」

  事情已擺得很明白,假如閻炎囊中真有幾張銀票,而面額又均合送禮所需(以徐少龍的身份,最少也有千兩以上)的數目,則這張一萬兩的銀票,如果是最高面額,那麼顯示閻炎是真心投靠徐少龍,所以把最重的禮送上。反之,也表示在閻炎心目中,徐少龍尚未達到最重要的地位。

  這一招既毒又準,千言萬語,也不及這等證據。黑蠍閻炎至此不由得心悅誠服,雙膝跪倒,才把囊中之物,盡行掏出。

  其中果然還有三張銀票,一張是一千兩之數,一張是兩千兩的,另一張則是五千兩的,此外就沒有了。

  閻炎道:「鈞座的才謀智略,屬下是心服口服。」

  徐少龍連忙扶起他,道:「閻兄言重了,本人亦已信得過你,今後合作無間,定可有一番作為。」

  閻炎當下告辭出去了,徐少龍獨自尋思了一會,決定下一步驟,於是吹熄了燈火,就在書房內打坐調息。

  到了二更時分,徐少龍跳起身,點上燈火,取出一瓶藥水,和在清水中,塗抹於面上,霎時面色烏黑,而眉毛雙鬢等,反而顯得灰白。他再換上市井商民常穿的服裝,便成一個中年人,看來自然而順眼,雖然五官依舊,卻使人認不出就是他了。

  他帶上長刀,吹熄燈火,這才走出去,躍上屋頂。

  忽見前面丈許處,冒出一條人影,衝著他一齜牙,在黑暗中,只見一排潔白的牙齒。那人接著道:「你打算往哪兒去?」

  徐少龍登時感到頭痛,敢情這人正是玉羅剎連曉君。關於閻炎之事,實在不便給她得知。可是看她已換上夜行衣服,又經過化裝,易釵而弁,變成一個少年男子,顯然她已決心跟自己前往任何地方。

  他靈機一動,道:「今晚你且回房睡覺,過一兩天,你就有得大展身手了。」

  玉羅剎道:「不,我要跟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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