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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李星橋讚道:「東瀛刀法本是中土嫡傳,不過其時武藝多限於戰陣上的勢式,經過東瀛歷代高手改進,至今自立宗派,別創門徑。現在一見之下,果然是極佳妙的刀法。」

  他評讚的話都不多,可是語無虛發,宇外五雄無不心服口服,當下一齊跪下求他指教。

  李星橋命他們起身,才道:「以諸位刀法而論,只要勤修內功,自當精進。這卻不是一朝一夕急得來的,現在劫禍迫臨眉睫,咱們若是不能出奇制勝,有何用處?所以老夫打算窮數日之力,使你們五兄弟聯手出戰之時,攻守威力都增加幾倍。」

  他仰首向天,沉吟忖想,大約過了兩炷香之久,便道:「目下已經想出一點眉目,但還得仔細想一想才行。」

  宇外五雄不敢驚擾他,悄悄回到廳中,只見博勒抱頭睡在地上,不禁大為驚訝。

  阮興上前叫道:「博勒前輩……博勒前輩。」

  雲秋心忽然走出來,阻止他進一步叫喚,輕輕道:「我義父正在大傷腦筋,恐怕是碰上甚麼難題,諸位最好讓他靜靜地想。」

  那李星橋想到下午,才把宇外五雄叫出去,愉快地道:「大體上,已經想通了,還有些手法到臨時自然就找得出來,現在諸位請聽著。」

  普奇等五人不由得精神大振,懾心靜聽。李星橋道:「本來聯手合擊之術,是以繁密中節為主,攻守互助,首尾相應。而你們五位都是時下高手,在別人不容易練成的聯手招數,你們卻可以在短短時間之內練熟。不過,其中有一個困難不易解決。」

  宇外五雄都暗暗尋思其中有甚麼困難,李星橋讓他們想了一陣,才道:「這個困難就是此次對付敵人不但是武林一流高手,而且為數不僅是一兩個人。因此,你們五人若是只能聯手對付一兩個敵人的話,便不免顧此失彼,於眼下局勢全無幫助。」

  閔淳道:「是啊!晚輩等五人既是不能分開,除了有顧此失彼之弊,還有一個害處,便是人數太多,行動不便,只恐連邀截強敵以求一戰也不可得。」

  其餘的人無不稱是,李星橋道:「因此費去老夫不少時間,終於找尋出解決的途徑。」

  宇外五雄不禁都露出欽佩的神情,心想這等難題也有法子解決,真不愧是當代宗師。

  李星橋道:「老夫其後想到你們五位的武功路數都不相同,各具專長。因此,只要老夫多費點心機,每兩個人都練成幾招凌厲手法,足可以抵擋任何高手於一時。這樣,你們之中只要有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邀截住任何高手。」

  閔淳緩緩道:「錯非老前輩胸中所學博大精深,決計想不到利用我們每個人不同路數的特長,聯合成威力倍增的武功手法。可是依老前輩話中所示,我們雖然任何兩人在一起就能邀擊強敵一時,但終究不能持久。因而以之進攻則可,防守強敵侵襲,便大為不利了。」

  李星橋道:「妙就妙在這裏,你們之間每兩個人聯手之時,固然威力大增,而局勢危險之際,只須增加一人,威力又增長許多。這是因為你們五人彼此之間都有聯手招數,以你們的底子,自然能夠觸類旁通,暗合契機。這一來你們五人最好是分為兩隊,剩下一個兩邊接應,便可萬全了。」

  普奇等人恍然大悟,當下由李星橋指定普奇做開始的第一人,也就是說以普奇為主,先後與閔淳、完顏楚、馬加、阮興等四人合練幾招奇怪刀法,都是各以本身刀法之長,互相配合創出新招。

  普奇跟四人練過之後,便輪到閔淳為主,跟完顏楚、馬加、阮興三人合練。接著以完顏楚為主,跟未曾合練過的馬加、阮興兩人合練。最後,由馬加與阮興二人合練數招。

  這樣他們五兄弟不論挑出那兩個,都有幾招奇異刀法,足可以跟天下一流高手抗衡一時。

  天色已黑,他們也只是剛剛記住了刀法變化,離成功精練之境尚遠。此時梁藥王帶了一個健僕和一名僮子採藥歸來。

  大廳中點燈燃燭,甚是明亮,眾人都齊聚其中。宇外五雄暗察博勒動靜,但見他神態自然,好像已忘記了剛才之事,又生似已經解決了難題一般。但他不提此事,普奇等也不好詢問。

  梁康跟大眾寒暄過之後,便開始診探雲秋心的六脈與及其他種種情形。

  當他診視雲秋心之時,大廳中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緊張,寂靜無聲。但誰也無法從梁藥王清臞的面上窺測出有關雲秋心的情形。

  梁康詢問她許多日常身體上的感覺,其中許多問題都是別人想也想不到的。足足問到三更時分,這才停止,吩咐雲秋心且去休息,並且安慰她道:「不要緊,雖然很麻煩棘手,但還可以挽救。」

  雲秋心心情一寬,便回房安寢。她離開之後,李星橋問道:「那底情況如何?」

  這一句話正是在座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的疑問,博勒更是聳起耳朵去聽。他心中甚感矛盾,既希望義女得救,而又禁不住想到,假使梁康說沒得救的話,他便等如擊敗了曠世無雙的敵手。

  藥王梁康沉吟一下,說道:「不瞞諸位說,山人可沒有把握解救她一命。」

  裴淳不禁駭然失色,但覺全身氣力消失,癱在椅上。

  博勒也倒抽一口冷氣,心中升起劇烈的痛苦。

  大廳中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過了一會,梁康道:「雖是如此,山人仍然勉力而為,說不定奇蹟出現,能使她多活三五年。」

  博勒嘆氣道:「梁兄若是能使她多活數年,這等手段已是蓋世無雙。不然的話,秋心最多只能再熬一兩日而已。」

  李星橋頷首道:「我雖不懂醫藥之道,但仍然瞧得出她精枯氣竭之象,恐怕隨時隨地都會死亡。」

  梁康道:「正是如此。」他向博勒望一眼,又道:「這真是山人有生以來面臨的最大的挑戰,博勒兄勿怪山人直說,這一場挑戰實在太殘酷可怕,山人明知不能失敗,卻又怕無能為力。」

  博勒長嘆一聲,道:「梁兄責怪的是,倘使不是拖延了這幾個月,梁兄以一身所學定可以把她治好。」

  梁康深思了一陣,說道:「不錯,若不是拖延至今,山人便還有幾分把握。」

  他轉向李星橋說道:「我需要一個靜室,在最初的七日之內,不論是我或雲秋心都不能受到驚擾。從壞的方面說,我可能一動手就使她立刻死亡。從好的方面說,我將逐步把她全身毒質驅除,恢復正常。但最少有三天工夫是人力無法控制的。這三日之中,是她體質變化影響到情緒的激變時期,對她來說,彷彿是在輪迴之中。瞬息百年,經歷著種種奇怪可怖以及狂歡大喜之事,這一關誰也無能為力,只能保持絕對的安靜,因為一點點聲音,在她便會構成一場奇異的幻境,極可能因此殞亡。」

  這末後的一段話,正中眾人要害,大眾都相顧失色。須知倘若強敵來犯之時,眼下已不知能不能抵擋,何況又絕對不能驚擾及雲秋心?

  李星橋突然雄壯地長笑一聲,道:「咱們都不是碌碌凡庸之輩,艱難險阻越多,就越見咱們的本事。」

  普奇也激發了胸中豪氣,奮然道:「老前輩說得是,咱們若是畏難怕事,焉能稱雄當世?」當即率了閔淳等四人,告辭出廳,加緊修習聯手合擊之術。

  一宿無話,翌晨,梁藥王在佈置好的靜室中,查看一切。接著又檢查鄰房中的數十個火爐,以及各式各樣的煮藥器皿,還有四周木架上的各種藥物。以前曾經充當助手的村姑蘇秀蓮,已經邀來幫忙,關於調製藥物之事,便共有三人聽任梁康驅遣。

  裴淳和雲秋心在另一間房內說話,他已得到梁康指示,曉得最要緊的是設法使她增強活下去的信心,鼓起勇氣闖渡危關。

  他們促膝喁喁低談,不知內情之人,還以為他們是一對親愛的情侶,殊不知雲秋心正面臨死神的威脅,誰也無法預測得到下一刻的變化。

  裴淳用盡他想得到的話鼓勵雲秋心,雲秋心表現得十分高興,最後才道:「你知不知道我為甚麼很快樂?」

  裴淳茫然搖頭。她道:「這是我心中對你充滿了感激。而且,若不是到了今日的境地,你不會如此地接近我。」

  她含情脈脈地握住裴淳的手,又道:「我可不能騙你,我心中現下還拿不定主意要死還是要活。」

  裴淳驚得跳起身,道:「為甚麼?」

  雲秋心道:「初時我聽到梁藥王肯出手醫治我,使我得以長此留在中原,我快活之極。但經過這幾日細想,我便想到是不是死了更好些?」

  裴淳道:「你不該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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