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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札特喇嘛背轉身軀給他瞧看創傷,雖然沒有解釋,可是裴淳、薛飛光皆是內家高手,一望而知。

  札特想了一下,道:「咱們還是分開的好,兩位請吧!說不定洒家得沾兩位的光,隨後闖出此地。」

  裴淳道:「聽說最後的一關,必須有五異劍之一的『聚星吸鐵』才能闖得過去,我們萬萬不能分開。」

  札特喇嘛嘆口氣,道:「洒家便是被敝宗失落多年的這口神物利器勾起貪念,所以獨自夜探此府,唉!想洒家多年修為,仍然抵受不住一個『貪』字,實在可嗟可嘆!」

  裴、薛二人這才明白為何只有他一個人出現之故,料必此是辛黑姑使用逐個擊破之計,把朴日昇勢力減弱。

  裴淳取出一顆藥丸,頓時清香瀰漫,他道:「大師試服此藥,看看能不能立刻治癒內傷?」

  札特喇嘛可不相信一粒丹藥就能治好內傷,但見裴淳十分懇切和自信,便接了過來,嚥下腹中。頃刻之間丹田中冒起一股熱氣,霎時透過五臟六腑,內傷霍然而愈。他試一運功,發覺情形只有比未傷以前更好,不由得大為驚訝,同時又曉得此藥定必萬分貴重,有起死回生之功,而裴淳居然贈與自己,此情非同小可。

  他內心的感激並不從言語中表露,只簡短地道:「行啦,洒家已經好了!」

  裴淳並不因對方沒有道謝而怎樣,仍然十分高興地道:「既然收效,咱們就向前走。」

  他當先走去,札特喇嘛搶在薛飛光面前,自言自語道:「洒家應該跟在少俠後面。」原來他已聽到這不歸府中之人責難裴、薛二人的話,知道薛飛光不可以跟自己說話,是以自言自語。

  裴淳大步走入那七七四十九個長衫中年人塑像之中,只見他指點掌劈,比劃出種種架式,好像正在跟這些假人搏鬥一般。

  但那些假人動也不動,裴淳若不出手封架拆解對方擺好的招數,仍然可以筆直通行,但那樣一則表示認輸,二則人家立即收起那口「聚星吸鐵」,三則大凡是武林高手,見到別的深奧武功之時,總會技癢不禁,何況裴淳已想出破法,豈肯不出手施展?

  札特只走了數步,便停住了,露出發呆的表情,原來他早先不曾發覺此中奧妙,直到身入其間,見到裴淳出手封拆,自己也頓時入迷,已忘記了緊跟裴淳以便隨時幫忙的原意。

  薛飛光見他停步,便明其故,正要出手推他,忽然記起約定之事,立刻縮手,從他身邊擦過,不敢設法驚醒他。

  裴淳勢如破竹地闖過了四十餘個假人,還有六個假人攔在前面,只要過得這一關,就算是第二個出得不歸府的人。

  他早就從頭到尾想通破拆手法,所以用不著多瞧。殊不知當他闖入此陣之時,最末一個假人悄無聲息地向左移前了一尺。

  誰也不曾發覺此事,薛飛光突然加快速度,迅如掣電般掠過裴淳,從假人群中穿過,直撲甬道盡頭,牆上掛著一件兵器,乃是一根三尺長鴨卵般粗的圓棒,外面有一個銀絲編織的套子包緊,頭尾皆不曾露出。

  她一手取下來,但覺十分沉重墜手,便知必是五異劍之一,心中大喜,一面轉頭望去,一面說道:「我已把聚星吸鐵取到手啦!」

  目光到處,恰見裴淳到了最末的第二人,為了閃避那人劍刺之勢,向左閃去。

  她瞧得真切,但見裴淳乃是用自己胸口的死穴去撞那最後一個假人的判官筆,只要碰上了,立時身死,不禁駭得尖叫一聲,同時之間覺得十分奇怪,何以裴淳會自尋死路。

  這便是最末一個假人移動了一尺的陰謀,裴淳當初查看破拆之法時,把身法步眼記牢,直到最後才突然生變,那是非上當遭殃不可。

  他悶哼一聲,硬是以最精純的功力制止身體再向前移動,一方面運足「天罡掌力」,向面前虛空之處拍去,這一掌已用盡平生之力,發出刺耳驚心的排空呼嘯之聲,而他的身形也借這一掌拍出鼓蕩空氣時微微反推之力,驀然斜斜向後方躍去。

  這一躍雖然只有三尺之遠,可是已經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若不是應變迅速,而又練就了強勁絕倫的天罡掌力,那是決計無法中止前衝之勢,更別說向後退了。

  薛飛光面色蒼白中,眼見裴淳居然脫險,不禁大叫一聲謝天謝地,兩行眼淚已經流下面頰。

  但裴淳身形一落地,突然猛向下沉,晃眼間已隱沒在地面之下,這個猝然而生的變故,可又把薛飛光駭得面無人色,放步衝到他陷落之處,低頭瞧時,地上都是深碧色的方磚,若非親眼所見,決計想不到此處設有翻板的機關。

  在消息埋伏這一門之內,翻板本是十分尋常的一種,而且只能對付一般的人,別說碰上像裴淳這等一流高手,即使薛飛光的造詣,翻板這類玩藝仍然難她不住。

  然而這一處的翻板卻大有講究,並非翻板本身有特殊之處,而是這方位設想得巧妙,像裴淳這等功力深厚之士,也因落腳之時全身力道正在青黃不接之際,無法再提氣升高或飄開,是以終於陷落其內。

  薛飛光用那根沉重的圓棒猛敲地面,方磚碎裂,火星飛濺,但毫無用處,她迅即改用七寶誅心劍從縫隙處插入,盡力割劃,可是弄了許久,雖是撬起不少方磚,仍然弄不開翻板。

  她頹然住手,忖道:「人家又不是死人,隔了這許久,還不把裴郎弄走了麼?」

  這刻正是一個極重要的關鍵,她若是處置不當,不但裴淳注定失陷,而且再沒有機會可以對抗辛黑姑將成之勢了。

  因此薛飛光警惕地冷靜下來,尋思道:「假使這不歸府中人手不多,則這刻定必集中全力在地府對付裴郎,我不能不冒一次險,以作困獸之鬥,縱是不能救出裴郎,好歹也叫辛姐姐感到頭痛才行。」

  於是她一躍而起,穿過那些假人,奔到札特面前,札特目光在她面上一掠而過,隨即貫注在那四十九個假人之上,他只須瞧出來人不是仇敵,就仍然沉迷在那一套奧妙的武功之中。

  薛飛光伸手推他,叫道:「大師……大師……」

  札特喇嘛到底是修煉過心性的高僧,立即驚醒,道:「甚麼事?」

  隨即十分驚訝地道:「你不是不可以跟洒家說話的麼?」

  薛飛光道:「不錯,但監視著我的人,已經全力集中在捉拿我師兄之事上,這刻已不管我啦!」

  札特喇嘛心頭大震,道:「裴少俠如何被擒的?」

  薛飛光知道不把此事說出,他決不能安心,所以明知時間無多,但也強忍焦急,匆匆把經過說出,然後說道:「現下我師兄已經中伏,假如大師你也出不了此府,辛姐姐就可以從容施展逐個擊破之計,把朴國舅手下能人一個個制服,最後,天下英雄皆臣服在她裙下了。」

  札特素知這位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智慧過人,當下問道:「然則計將安在?」

  薛飛光道:「大師若依我的話去做,不但可以安然出險,並且可以獲得貴宗神物『聚星吸鐵』,只不知大師願不願意依我的話去做?」

  札特目光落在她手中以銀絲套子套著的圓棒,登時眼露異光,道:「當然願意啦!」

  薛飛光把那根沉重圓棒交給他,道:「這就是名列五異劍內的『聚星吸鐵』了,現在請大師立刻往這邊走。」

  他們回轉身,逕向早先札特險險誤入的黑暗窄門奔去,到了門邊,薛飛光道:「大師小心,此門之內定然就是不歸府禁錮天下英雄的黑獄,我們須得見機行事,把黑獄擊破。」

  札特道:「洒家答應過依你的話行事,決不反悔,但此舉定然甚是危險,還望姑娘三思而行。」

  薛飛光道:「我們若能擊破黑獄,釋出其中高手,這些人便足以使辛姐姐大感頭痛,須得分出力量對付他們,大師快點動手,越是拖得久了,形勢就越是不利。」

  札特大師應一聲好,褪下銀絲套,但見那顆圓棒粗如鴨卵,兩頭皆鈍,簡直沒有一點劍的形狀,卻列入五異劍之內,殊為古怪,棒身漆黑得發亮,當中的一截鐫著奇怪繁雜的花紋圖案,泛出亮銀色,所以瞧得分明。

  大喇嘛左手提著這根黑棒,當先踏入窄門之內,薛飛光緊緊跟隨,卻迅快地用七寶誅心劍把門框弄了一個缺口。

  走了七八步,但覺地勢斜向下伸延,越來越黑,薛飛光只好伸手抓住札特袍角,免得走散。

  她發覺札特走得很快,不禁訝道:「大師瞧得見麼?」

  札特道:「瞧得見,洒家自幼修習武功,至今猶是純陽之體,以前練過一種慧眼功夫,很有神效,只要有一絲光線之處,就能夠瞧得清清楚楚。」

  他四顧一眼,又道:「此處本是一條甬道,現在忽然寬闊,倒像是走入一個巨大的地底巖窟之內。」

  薛飛光道:「怪不得我覺得更黑暗了,連大師的身影也瞧不見,這兒定必就是黑獄的入口,甚至可能就是黑獄了。」

  札特沉聲道:「奇了,你說話之時,突然黑暗了許多,現在連洒家也得很用力,才依稀辨認得出四下形勢。」

  他們一面說話,一面仍向前走,薛飛光腦筋一轉,驚道:「不好,想必是那道窄門已經關閉,所以透入的光線完全隔斷。」

  札特道:「倘若沒有一絲光線透入來,洒家雖有這種慧眼功夫,也不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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