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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九州笑星褚揚口中嘻哈之聲不絕,胖大的肚皮上卻噴出一股白霧,這股白霧噴到面門那麼高,然後散開飄墜,白濛濛的一片水霧,甚是好看。

  他肚皮上噴出白霧之際,對方那股火焰已經噴濺到他面前,只見猛勁的火柱沒入白霧之內,登時消失無蹤。

  眾人這時才曉得金元山猛下煞手之故,為的是知道這九州笑星褚揚,練有破他火器之法,特意出手一試。

  褚揚口中笑聲不絕,一邊叫道:「金老兄怎拿火器來開玩笑?須知水火無情,萬一兄弟招架不住,如何是好?」他又笑又說,肚皮上的白霧噴個不停,好像肚皮內裝盛的全是這白霧,不虞匱乏一般。

  金元山怒喝道:「你到高麗連殺老夫一位師弟及兩名弟子,此仇深如大海,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喝聲一停,大袖飄飛中,兩隻手掌連搓,噴濺出無數火星,這些火星極似是燒炭時爆出火星,宛如放煙花一般噴得滿天皆是,籠罩住褚揚身形,緩緩落下。

  千百點火星落在白霧中的便熄滅不見,落在四周的卻依然紅光閃閃,不曾熄掉。

  眨眼之中,在褚揚四周,已積下一圈火星堆成的圈了,觀戰的四人離那褚揚都是三丈左右,此時彭逸、李不淨二人首先感到奇熱難當,不覺得向後退開數步。

  札特明知裴淳有抵抗高熱的特別能耐,但他身為當世間一流高手,裴淳不退,他也不能後退。

  片刻間那一圈火星最上面冒出白色的火焰,褚揚身體四周的水霧登時顯得稀落許多,彷彿水氣被這高熱之火燒乾了不少。

  裴淳大聲問道:「褚大哥,你可抵擋得住他的火功?」褚揚突然爆發出響亮震耳的笑聲,這陣笑聲不但響徹四山,連那一圈白火也似是被聲音壓低了不少。眾人見了這才曉得,褚揚的笑聲別具一功,內中還有種種妙用。

  他笑聲一起,肚皮上噴出的白霧就濃密得多。李、彭二人當那火星圈上白焰一起之際,已覺得烤熱難耐,正要再退,褚揚笑聲一發,登時又感到熱氣稍減,這才能站在原地不動。

  附近五丈以內的樹木都發出烤焦的氣味,褚揚笑聲漸漸低弱,同時說道:「兄弟幸而結識了水晶洞府主人,承他傳以該府『白龍繞身』的防身絕技,那年到高麗國去,才不致慘死在異國,金兄若是仗恃霸道火器,視人命如草芥,兄弟說不得要當真出手了!」

  金元山怒喝道:「出手就出手,誰還怕你不成?」說完,口噴出一道藍色的火焰,陣陣臭氣隨風瀰漫開去。

  眾人都怕這臭氣有毒,無不屏忍呼吸,並且向後退開,只有裴淳仍然站著不動,札特也不便後退,暗暗瞪裴淳一眼。此時李不淨既想趁機逃離此地,找個地方調息養傷,但又想到褚揚既是與金元山拚搏,則此人可能變成札特他們的對頭,若是一走,則褚揚勢孤力薄,焉能抵擋札特等三人圍攻。

  褚揚一雙眼睛在白霧火圈中骨碌碌地直轉,笑聲越來越弱。裴淳情不自禁地叫道:「褚大哥,你可是不行了?」

  這話毫無半點譏諷之意,人人一聽而知。九州笑星褚揚一面笑聲不絕,一面說道:「我當真不行啦!這廝是高麗國宗師,技藝高明,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老褚今日只怕要歸天了!」

  他嘮嘮叨叨地說來,頗有老嫗婆媽的味道,裴淳不禁記起那紫燕楊嵐批評過褚揚婆媽可厭,幾乎笑出聲來,但這念頭只是在心中一掠而過,隨即又大聲問道:「褚大哥,你為何不衝出火圈?」

  褚揚道:「這一道火圈是他老金平生絕學,哪裏就能夠輕易衝得過?我被困圈中居然不曾烤死,已經十分不易了,倘若我妄想衝出火圈,第一身上的衣服就保不住,第二全身毛髮都燒個乾淨。所以縱是能夠不死,我也決計不能硬衝,試想一個大胖子光著屁股,全身不但沒有衣服,連毛髮都一根不留,那是怎樣的可笑呢!」

  裴淳道:「既是如此,褚大哥切不可亂衝!」

  這時臭氣更加濃烈,札特大喇嘛突然感到身上的僧袍微微發出焦臭之味,心中一凜,當即縱退丈許,原來他雖是內功深厚,罩得住火熱烤炙,可是衣服毛髮卻不是內功運行得到的,是以已呈焦熱著火之象,這一來他不得不趕緊退卻,免得丟人現眼。

  裴淳一面運起那一門新近學得的內功,容容易易地抗拒住火熱,一面在想法子救褚揚出來。

  褚揚在圈中已露出窘態,他不是不知道這金元山乃是千百年使火器的第一名家,稱得上是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但他在開始之時自恃練成了「白龍繞身」的奇功絕藝,所以不曾先發制人,已致如今已陷入火坑之中,無法自拔,若是早知他的火功如此高明,便須一早就出手攻敵,迫得對方分出心神以武功應戰,無暇發揮火功全部威力,其時縱然仍舊無法取勝,起碼也可以拔腳逃走。

  札特大喇嘛洪聲道:「褚施主今日自投羅網,洒家也深感無力相救,唯有日後得見欽昌道兄之時,把褚施主的疑問轉告給他,他若是有答案,洒家定當在墳前祭奠奉告,以慰施主在天之靈。」

  褚揚笑聲突然轉強,道:「好極了,大喇嘛萬萬不可失約!」

  札特道:「洒家決不失約,施主可以放心。」褚揚笑聲更加強盛,猶如春雷初震,隆隆不絕。

  札特道:「原來褚施主的獨門氣功,借笑聲發揮威力之時,乃受心情影響,寬心暢意之際,功力便自然增強,無怪有九州笑星的外號!」

  李不淨叫道:「既是如此,褚施主何不溯想平生得意之事?」

  褚揚笑聲驀地降低減弱,長衫右下襬立即起火,他一彎腰伸手拍熄,嘆道:「在下平生沒有得意之事,是以李道長之言,反而使在下感到頹喪。」

  裴淳見他長衫著火之時,急得衝前六七步,離那火圈便只有一丈二三尺之遠。及見他能夠拍熄,才停住腳步。他雖是也感到熱力撲面而來,但運動寒暑不侵的內功之時,體內自有陣陣清涼之氣,透過毛孔噴出,堪堪抵禦住熱力。

  褚揚雙眼不住地轉動,所以把裴淳著急關心的表情,瞧個明白。

  他突然大叫道:「裴老弟,你害死我啦!」

  此言一出,不但裴淳大感驚訝,其他的人也無不愕詫瞧視。連正在全力施為的金元山,也不禁停止催動熱力,轉眼瞧看裴淳因甚害死了褚揚。

  札特連續轉了七八個念頭,仍然猜不出其中原委,當下大聲道:「金老師手下暫且留情,好讓褚施主有機會把這話解釋明白。」

  金元山頷首道:「老夫也不怕他是緩兵之計,喂!褚胖子快說,老夫我性子急得很,恕難久候!」

  他們這些人行事說話都與常人不大相同,裴淳心下茫然,想道:「不知我久走江湖之後,會不會變成他們這般古怪難測……」

  褚揚不悅道:「誰要施展緩兵之計?我老褚豈是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的人?」

  眾人見他把話題轉開,都暗暗發急。金元山極想曉得為何是裴淳把他害死之故,只好忍氣吞聲,道:「好吧,好吧,算老夫說錯了。」

  褚揚笑聲驀地升高,震得火圈爆飛出許多火星。金元山雙手連搓,從雙掌中飛濺出無數火星,彌空漫地,像細雨一般籠罩著褚揚身形,緩緩下降,片刻之間,那道火星堆積成的火圈穩定如故。

  褚揚道:「好!你既認錯,老褚不跟你一般見識便了。我說裴淳,你為何害死我之故,你自身該當曉得。你識得我師弟神木秀士郭隱農是不是?」

  裴淳道:「認得,但我……」

  褚揚已接著道:「你聽我說,隱農對我說你這人大奸大惡,故意裝出仁義的幌子,使得那小師妹處處袒護著你。換句話說她已愛上了你……」

  他在這時嚕嚕囌囌地說出這等男女之事,似乎扯得太遠。金笛書生彭逸不覺搖頭自語道:「這傢伙婆媽得很……」

  褚揚耳朵極尖,居然聽見了,大聲道:「我哪裏婆媽了?」

  彭逸道:「這個當兒還說甚麼師妹師弟情愛之事,這豈不婆媽?」

  褚揚怒道:「你敢說我婆媽?好大膽的小子!裴淳,這廝愛上你的師妹薛飛光,你多加小心!」

  彭逸大吃一驚,登時怔住,心想他怎生知道我的隱秘?

  金元山喝道:「這就是婆媽了,一件事講了半天,又扯到別的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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