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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且說當崔家雙妹正在評論時,陶正直已走過來,用不能置信的眼光望住呂夫人,道:「你怎麼攪的?看來問題忽然變得很嚴重。我猜你一定逃過大牧場著名鐵騎的追殺了。」

  徐奔砰一聲倒地聲響,證實了他話的正確性,也加強了緊張氣氛。但難道著名的大牧場鐵騎單單只追殺呂夫人,卻肯把他陶正直放過麼?

  劉雙痕說道:「陶正直,你為何不替你自己擔心?這個女人值得你顧盼關心?」

  陶正直欣然笑道:「謝謝你,我雖然向來是個沒有出息沒有膽子的人,但沈神通想殺死我,卻還沒有那麼容易。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便告訴你。若是別人問我我絕不說。」

  劉雙痕的笑容真是比美女還漂亮好看。他說:「那就告訴我吧,我聽著呢。」

  陶正直聲音壓低一點,可是廳內的人仍然都聽得見:「沈神通這個人大多數時候很聰明,可是有時候卻會變成傻瓜。我武功可能比不上他,所以我決不跟他單打獨鬥拚命。」

  劉雙痕笑笑點頭同意,他漂亮得連男人都會為他湧起愛憐之心,女人就更不必說了。故此呂夫人幾乎瞧得呆住,而她的樣子決沒有人會認為失禮認為不應該。

  「劉兄弟,你心裏一定會問:你陶正直雖然決定不跟沈神通拚命,但他若是找上你,你難道寧死也不拔劍一鬥?」

  「我正有這種想法。」

  「那麼我告訴你,我當然有我的方法。我只要使沈神通變成傻瓜就可以了,當然這是說時容易做時難的事,不過看來好像我一直都相當成功,所以沈神通始終沒有向我動手。」

  「使他變成傻瓜?」這答案真是大大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沈神通號稱「智者」,他本是以機智聰明名震天下武林,要把普通人變成傻瓜尚且不易,何況是沈神通?

  「你們大家都不必這麼樣目瞪口呆。」陶正直又說:「沈神通如果不是每每在緊要關頭變成傻瓜,我陶正直就算有十條命也活不了。不久以前我還在天津衛死牢中看見他,他沒有向我出手,因為他把何同的性命看得比我重要。你們想想看他是不是傻瓜呢?」

  照陶正直的講法沈神通的確愚蠢,至少是在那段時間做了傻瓜,因為如果沈神通不放過陶正直,當機立斷地殺了他(假如可能的話),則現在起碼馬玉儀不會有難,徐奔也不必送了性命。

  然而這個結論莫說馬玉儀劉雙痕等人,甚至連呂夫人也覺得不能接受。不管有多少真憑實據擺在眼前,但如果沈神通會隨時被陶正直弄得變成傻瓜,那麼世上之人一定全都是白痴了。

  劉雙痕白如冠玉的臉上現出好幾條皺紋,朗若寒星的雙目中也充滿迷茫疑惑光芒。不過他的聲音仍然很平靜:「陶正直,這話若是出於別人口中,我根本懶得聽下去,但你卻大大不同,你的確有驚世駭俗的才智,也有扭轉乾坤的力量。」

  陶正直歡然笑道:「好說了,而我最高興的是劉兄弟你是第一個這樣誇讚推許我的人。」

  劉雙痕道:「這叫做知音所稀,古今才人總是因此悲嗟。不過我們先別討論這些閒話,我聽說你的武功很博雜竟是兼數家之長,所以在這方面,我希望先證實一件事。」

  陶正直疑道:「你要證實甚麼事?」

  劉雙痕道:「假如你的武功只不過擅長逃遁,則你能逃過『猛將』朱慎以及司馬無影兩人的刀劍仍然合情合理。正如你也知道,很少人拔出兵刃時首先想到防備對方逃走的,你說是也不是?」

  「這是實情,可是你想證實甚麼我仍然沒有聽懂。」

  「我只想知道你武功造詣究竟如何?唉,其實我已見過你施展身手,你誅殺黑夜神社那些高手時的威風我真是佩服死了,只不過你夾雜的手段太多,所以我仍然估不透你真正武功造詣到了何等地步。」

  陶正直搖頭說道:「我不想跟你動刀子。」

  「我也不想。」劉雙痕答得很快:「所以是她們,而不是我。」

  他後面這句話根本無人聽得見,只因一陣奇異卻悅耳聲響已經瀰漫全廳,原來是崔家雙姝忽然一齊出手。由於她們手中的兵刃都是紫光灧灧奪目的玉簫,而紫玉簫揮動時帶出陣陣和諧悅耳聲響,所以淹沒了劉雙痕的話聲。

  崔家雙姝的紫玉簫一出手就幻現出千百道紫光灧影。她們的輕功也殊有風緻,一前一後飛落陶正直身邊之時,雖是迅疾無比,卻予人嬝嬝娜娜風姿綽約之感,一點也不匆遽急迫。

  「劍劉簫崔」兩大武林世家享譽百餘載之久,自然不是嘴巴講講或者吹吹牛皮就可以的。現在只要瞧瞧這兩個艷麗如花面貌肖似的美女所施展的簫法,誰也沒有法子敢不衷心佩服。假如是她們攻擊的對象,當然沒有興趣「佩服」,但心中叫苦連天卻是一定免不了的。

  任何人看見陶正直的樣子表情,相信都可以看得出他心裏正震天價的叫苦。雖然陶正直的劍法精妙嚴密得大有潑水不透之勢,可是崔家雙姝兩支紫玉簫極是作怪,一個從正面黏黏纏纏攻勢連綿不斷,另一個在後面堵住,招式宛如春蠶吐絲七牽八扯,簡直好像要把陶正直當作蠶蛹,而崔家姊妹則是織繭的人。由於崔家雙姝艷若春霞體態嬝娜,所以這種黏黏軟軟情意綿綿的招式,不但悅目好看,甚至足以令人心醉神搖。

  假如陶正直竟已為之目眩神搖心中迷醉,那麼他只須劍招稍稍鬆懈,讓任何一枝紫玉簫點中身上穴道而躺下,那就甚麼都不必說了。

  但陶正直一點也沒有迷醉,他甚至還能夠運功封住聽覺,不讓那陣陣柔靡怨慕迴腸蕩氣的簫聲(其實是玉簫揮舞的聲音)分散精神,不讓簫聲瓦解鬥志。

  不過這麼一來他的確很辛苦很吃力,因為崔家姊妹雖然不是練就聯手合擊招式,可是她們卻是孿生姊妹,心意相通,所以根本等於是同一個人出手,而事實上卻有兩個形體兩支紫玉簫向陶正直身上各處脈穴招呼。試問陶正直如何能不大叫吃不消?如何能不叫苦連天?

  馬玉儀只不過是旁觀者,同時又是女性,照理說崔家雙姝的奇異武功不能影響她才是,然而事實上她卻是首先露出如痴似醉神情的人。她在如泣如訴纏綿悱惻又宛似空山靈雨的簫韻中,彷彿看見自己還是詩樣情懷少女年華的光景。又彷彿回到大江邊美麗恬靜那幢房屋,有丈夫的笑容,也有兒子的笑聲……

  那崔家雙姝忽動忽靜的艷影,也使她迷迷茫茫,好像精魄竟要脫離塵世而越空飛去。

  劉雙痕忽然伸出左手,毫無忌憚摟住馬玉儀纖腰,還摟抱得很緊很貼。

  呂夫人明眸一轉已看清楚,立刻露出嫉妒的表情。道:「原來你跟她關係很密切,所以你趕來救她。」她乃是出身小幻天家派高手,所以崔家雙姝這種能迷惑心神的奇門武功對她全無威脅。

  這時崔家姊妹每個人都已攻出七十餘招。表面上她們的簫招黏纏連綿毫不痛快,但其實她們出手時有快有慢,慢時候不必形容,快的時候則卻也如天風疾雪,絕對不比任何家派的快刀快劍遜色。

  劉雙痕答話時,也是崔家雙姝突然展開一輪快攻之際。劉雙痕說:「呂夫人,請你準備,我也要出手了。」

  呂夫人訝道:「為甚麼?而且為甚麼是現在?」她的確極之迷惑不解,因為她一直暗暗以小幻天秘傳媚功籠罩著劉雙痕。她自然知道自己有多少力量,而以她觀測劉雙痕縱然不至於跪倒石榴裙下,也決計不會對她生出敵意不會對她採取行動。然而事實卻完全相反,劉雙痕不理睬她而摟住馬玉儀(真正用意是使她恢復清醒神智)這還不說,居然宣佈要向她動手,而且是在陶正直崔家雙姝戰況正劇烈勝負未分之時。莫非他認為陶正直必敗,所以已經不必替崔家姊妹掠陣?

  「我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呂夫人喃喃說:「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果你喜歡女人,如果你好色,你不應該不理睬我,不應該視我如無物。但若說你不要女人,你卻抱住朋友的美妾,還抱得那麼緊那麼親熱?」

  她剛剛把這幾句話說完,劉雙痕「鏘」一聲掣出長劍,而馬玉儀嬌美可人的身子也從他身邊移到後面牆角。

  這時馬玉儀得到劉雙痕秘傳內功手法暗助,神智已恢復清醒。何況由於陶正直忽然像一塊木頭似的跌倒,因此崔家雙姝兩支紫玉簫一齊停歇中止了任何動作。她們雙簫不動,異聲立消,所以馬玉儀也就不至於再陷入迷惘恍惚之境。

  馬玉儀的情況似乎很好也很安全,但呂夫人的情況卻大大相反。只因劉雙痕長劍一出鞘,便瀟瀟灑灑幻化為八道耀眼精虹,罩射呂夫人全身八處要害大穴。他的劍要震盪出八道光影,又要攻擊對方要穴,動作當然迅疾得有如電光石火。

  但偏偏他看起來正如剛才所形容,硬是瀟瀟灑灑,而絕不是急急忙忙。只不過被他這一記「逍遙八表」劍招籠罩著的呂夫人,不但沒有絲毫「逍遙」感覺,還被劍光灼熱得五內如焚芳心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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