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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你們這兒明天開始就要打打殺殺,我趕快走一定沒有錯。」淨意仍然低著眉毛垂著目光:「我特地來告辭,並且把解藥的方子和煉製秘訣告訴你。」

  「我們小幻天家派目前只有你識得煉藥。這是你使我一直不敢太放肆的本錢。你何以忽然肯教我呢?你不怕我變成荼毒天下無人可制的妖狐?你曾經這樣說過是不是?」

  「是的,我說過這話,而且我更覺得當年我們小幻天家派耆舊猶存,人才濟濟,煉藥秘訣有幾個人諳通。」他嘆口氣又道:「我想不通的是何以十年八年下來,卻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懂得這門秘訣?」

  呂驚鴻走近淨意,而由於淨意是坐著的,所以呂驚鴻高聳酥胸簡直快要碰上他鼻子。也由於這種形勢,所以淨意和尚垂下的目光,已經不能避開她誘人的肉體了。不過她似乎沒有蓄意引誘淨意和尚,看來只不過由於她一向動作大膽一向全無忌憚而已。

  她說:「我有時也想到這一點,但如果會煉藥的人通通死了,誰得到好處呢?」

  淨意和尚道:「我前幾天也差點死了,我想如果你改變一個想法,那就是如果會煉藥的人通通死了,誰受害最大呢?」

  呂驚鴻點點頭,由於這個動作,淨意和尚鼻子便碰觸到她的乳尖。

  她說:「唔,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我知道我是受害最大的人,所以只需要查出誰在幕後主使要害死你,很多事就可以明白可以了解啦。」

  金算盤插嘴道:「那麼你快點說出秘訣,我不想驚鴻的命運竟是掌握在你手中。你連人家想餓死你也不能反抗,我看你實在很不中用。」

  呂驚鴻笑道:「別對他這麼兇好嗎?他好歹是我的小師兄,如果不是他而換了個別的男人,恐怕早已撲到我身上醜態百出了。」

  淨意和尚不慌不忙唸出秘訣。在他來說,世上最秘密最珍貴的事物,其實只是鏡裏的花水中之月,根本是空幻而不是實有地。所以他並沒有覺得絲毫惋惜。何況這兩人全神貫注地聆聽和記住秘訣時,卻也正是沈神通大肆活動的時刻!

  ***

  「世上一切最珍貴最美麗的人或物,其實只是鏡花水月,其實只是變幻的不永恆的虛影現象。」

  這種理論雖然佛家常常提到,但卻不是佛家創造出來,而是宇宙內的的確確已有了這種現象存在,然後由睿智者以及覺悟者指出來罷了。

  沈神通瞧瞧手上所戴著極薄的火蝠翼膜製成的手套(跟呂驚鴻的一樣),由指尖開始已經變成紫黑色,這種可怕的顏色一直蔓延到掌心才消失。

  本來黃色的火蝠翼膜手套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變成紫黑色。沈神通剛才卻只不過掀開一具石棺蓋之後,指尖碰觸過一具女屍面孔,原因是從她面孔撕下一層人皮面具而已。

  如果沒有這幅火蝠翼膜手套隔阻了劇毒,沈神通現在大概一定事是橫著而不是豎著,任何人當然也了解劇毒的作用。如果金算盤暗暗開棺驗看女屍的真面目,那麼他就算看見了也等如沒有看見一樣了。

  棺內那張面孔雖然沒有絲毫生氣,但沈神通仍然吃了一驚,因為假如他不是已知道淨意和尚正在跟呂驚鴻講話的話,他一定以為這具女屍就是呂驚鴻。

  女屍已可肯定不是呂驚鴻,而是龍門派的凌波仙子。這位仙子究竟是誰?為何不但像極了呂驚鴻,而又殮藏於石棺?凌波仙子面具上何以附有劇毒,為甚麼呂驚鴻不許別人看見女屍真面目?如果那種劇毒是她施放的話。

  呂驚鴻本是極冶艷迷人的絕色美女,所以這個很像她的凌波仙子,當然也很美,可惜香消玉殞紅顏已逝。她在世間上只不過是一場幻夢,她從前的悲歡離合當時雖然也真實存在過,但現在來說,卻不過是虛幻的現象歷程而已。

  其他三具石棺都是空的。這兒一共四具石棺無疑必有特殊意義,只不知道另外三具石棺打算給甚麼人使用?

  沈神通悄然而又迅快將人皮面具恢復原狀,吹熄了火摺,他的人也同時溶入黑暗中。

  ***

  犬吠之聲從圓形茅屋傳出。靠近茅屋用拒馬圍成的圓形矌場內悄靜無人。

  大牧場十二鐵騎來得最早。他們列隊在木搭的看台左側,每一雙眼睛都凝神觀察戰場以及四周情形。

  這一塊可供健馬馳騁(拒馬圍起來的範圍內)的戰場,昨天已看過,但今天卻又有些許不同之處。

  那是在中心二十丈方圓之內,草地上豎著三十多根短木樁。每根木樁只突出地面兩尺不到,看來既不是梅花樁等陣法,亦不是打算絆礙馬腳,後者是因為木樁太矮之故。

  人人都微露困惑神色,因為這些短木樁必有作用,可是他們的坐騎無一不是千中選一的龍駿,根本不必騎士指示,這些一流好馬就能自動閃過或跨過,所以這些短木樁有甚麼作用呢?

  世上有些事情是只要用心就可以想得通的,這句話其實也指另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有些事情就算想破腦袋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那些短木樁不但矮短,相隔又甚希疏,對於馬匹及騎士全然不構成威脅,然則對方多費這些工夫難道因為太空閒不成?

  有幾個人走近看台,最前面的是沈神通和侍婢裝束的李紅兒,稍後一點是劉雙痕和崔家雙姝。最後面還有一個人,長得挺漂亮俊拔的,這人就是陶正直。

  陶正直雖然在最後面,但因為沈劉等人都停步在大牧場十二鐵騎旁邊,所以他後來先上,獨自躍上兩丈高的木台。

  沈神通發出驚訝聲音:「這些木樁是幹甚麼用的?那一位能解我心中疑惑?」

  沒有人接口。過了一會,沈神通又說:「我就算騎一頭笨驢,也不怕木樁會絆著驢腳,何況是大牧場的追風快馬?」

  劉雙痕發覺陶正直凝望著自己,這個男人居然不瞧崔家雙姝而直著眼睛看另一個男人,就算是低能兒童也知道不大對路。何況劉雙痕早已得過沈神通警告?

  他的反應並不是躲避,而是向陶正直笑一下,眼光中,甚至也認同讚賞陶正直年輕英俊之意。

  「我叫劉雙痕。」他說:「我知道你是陶正直。你能不能猜出那些短木樁的用意呢?」

  陶正直欣然露齒而笑,話也答得很快:「沈神通居然也瞧不透麼?這真是使人難以置信的事。」

  崔憐花立刻反駁:「笑話,假如這是東瀛秘術,沈先生不知道何足為奇?」

  陶正直搖頭道:「姑娘你錯了,只要是真的道理,不論是東瀛、西土或者中國,總歸是一樣的。譬如石頭就是石頭,絕對不會由中國帶到西方就會變成黃金。」

  劉雙痕馬上接口問他:「然則這些短木樁到底怎麼回事?陶正直你知不知道呢?」

  陶正直道:「這些木樁看來沒有太大用處,不過如果有些很長很細如頭髮的鋼絲繫縛在木樁間,而對方卻又站立在最中心位置,我看就算大牧場的追風快馬,只怕也很難發揮攻擊力量,相反的對方卻可以不斷地向馬匹和騎士進攻。」

  大牧場十二鐵騎都為之面色大變。這本是絆馬索變化出來的埋伏,但由於很少發生在固定場所內鐵騎和徒步者決戰的情形,故此誰也沒有見過這種埋伏方式,也因此誰也想不到竟是如此簡單有效的埋伏。世上任何追風快馬,縱是日行千里,但若是腿腳碰上細鋼絲,便不斷了腿也一定躓蹶跌倒。

  遠處已出現一些人正向這邊走來。

  陶正直瞥視一眼便又迅速道:「如果我帶著長兵器,我一定先不攻人而對付木樁,照我看法,這些木樁並不十分堅牢。」

  沒有人肯立刻相信他的話,因為那些短木樁有一截深埋土中,而突出地面那一截也都比碗口還粗些,即使用長桿大刀能劈斷一兩根,只怕也得費去不少時間。

  陶正直很快就變成木頭人一樣不再開口,這是因為不久就有人躍上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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