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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其他的人也莫不眼露奇光,盯住那些銀盒,看來那幾個小銀盒在他們心目中比千萬兩黃金還寶貴重要得多了。

  「你們若是想要這種美妙藥物,一點都不困難。」雞婆婆聲音變得溫柔而不尖銳:「我保證你們天天都有藥,保證你們武功功力有增無減,保證你們住得好食得好也穿得好,也保證你們如果還喜歡女人的話,有一百個美女任你們挑選,天天可以換人。你們甚麼事都不必做,只要大江堂不垮就可以了。」

  如果是別人許諾這些豐厚條件,尤其是「女人」這一項,一定很難叫人相信,但大江堂當然不同。大江堂的富有天下皆知,買他百兒八十個美麗女人只是小意思而已。又只要大江堂不垮台,物質上的享受保證可以達到第一流水準。

  痴道人用含含糊糊聲音說道:「胡說和尚一定第一個答應,因為他整天都怕沒有人管吃管住,何況還有香噴噴的妙藥,香噴噴的女人?」

  胡說和尚道:「放屁,現在的女人都變成母豬,比我還臭。」

  這話未免太過離譜一些,而且還使「金花銀蛇」冉華誤會,冷冷道:「你罵誰?」

  胡說和尚可真不敢惹她,因為泰山怒漢馮當世鐵定會為她拚命。這兩高手聯手之威那裏可以開玩笑?

  「我說的是現在年輕一輩的小女人,我意思根本是說十七年前的夕姬才是香噴噴的女人,可惜那時候我和尚禪心清淨白白糟蹋了好機會。所以現在那些小女人我那裏還放在心上呢?」此人向來出名的胡說八道,所以誰也不敢真信,卻又不敢完全不信。

  雞婆婆笑得很和氣:「但你到底肯不肯留下來?」

  胡說和尚搖頭:「我不知道,如果武當痴道人也留下,我跟他便是。」

  馮當世暗暗拭掉嘴角口涎,因為他已看見冉華眼中閃動著熟悉光芒,那是她已有了決定的意思。她向來很固執,誰也不能說服她改變她,而她顯然不打算留下,所以馮當世只好一橫心忘掉那妙藥的香味。

  痴道人道:「真真胡鬧,你一個大和尚跟著道士亂跑那像甚麼話?」

  雞婆婆突然指住「割愛手」顧慈悲:「你,你怎麼說?」

  她果然找對了對象,顧慈悲毫不遲疑:「我留下。」

  雞婆婆手指移動換了「擂地有聲」袁越:「你呢?」

  袁越怔一下:「我想再瞧瞧麻雀的樣子。」

  雞婆婆毫不放鬆,冷笑道:「別的話不必說,你只要回答留下或者不留。」

  袁越無可規避,垂頭道:「留下。」

  雞婆婆尖聲大笑,她當然可以傲然放心大笑,大江堂忽然多了顧慈悲和袁越,已經立刻恢復無比強大實力,任何強敵也可以一拚了。

  「你呢?」她繼續移動手指,現在指著萬里雲雁吳瀟瀟。「留下或不留下?」

  吳瀟瀟比較沒有心理負擔,一來他本來邪多於正,二來前面已有顧袁二人答應留下,便少卻許多被迫意味,面子上好過得多。「我留下。」

  大江堂實力更強了,也因此李寬人他們對雞婆婆這種忽然扭轉乾坤的手段大為佩服。

  冉華聲音仍然很嬌脆悅耳,但卻透出萬分堅決意味,道:「我不留,馮當世,我們走。」

  馮當世聲音有如巨雷道:「好,咱們走。」任何人一聽而知他心中絕無絲毫勉強,也因此使人感到他能如此深愛冉華,實在是既可佩而又是很有福氣之事。

  忽然連沈神通也聽得見司馬無影的喘氣聲,以及抓碎樹幹聲響。

  司馬無影內功深厚,要他病到神智不清地步只怕比殺死十個獸人還困難十倍。但如果他不是病得神智不清,何以忽然喘氣以及把樹幹抓成粉碎?

  當然沈神通幾乎同一時間就明白了。「司馬兄,我敢保證痴道長前輩不會做大江堂的保縹。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司馬無影長長舒口氣,道:「不必賭,只要敝師叔抗拒得住大江堂的詭奇誘惑,我一定用最好的酒泡死你,用無數金錢壓死你。」

  因為這個判斷是由沈神通口中說出,自是大大不同於別的人,所以司馬無影馬上鬆一口大氣。如果痴道人也做了大江堂的保縹,他司馬無影可就當真不知怎麼辦才好了,故此沈神通的判斷真是使他感激萬分。

  沈神通躍下大樹,不過他才站穩身子,旁邊已多出一個人,此人身材高大,可是輕功之佳妙絕對比一隻跳蚤更高明更厲害。

  這個高大的人竟是朱慎。沈神通說道:「朱兄不瞧瞧熱鬧了?」

  朱慎微笑一下道:「如果痴道人不肯留下,我敢打賭胡說和尚也一樣,所以已沒有熱鬧可瞧。但你的情況卻使我耽心,你一定真的受過傷,所以輕功已經大打折扣。」

  「是的,我早告訴過你,我曾經負過傷。」

  「好戲還未散場,所以如果你要安然離開,當然要趁這機會了?」

  「是的,我正是這樣想,可惜你已經耽誤了我不少時間。」

  「你放一百個心,我朱慎若是不能保你平安離開,我馬上自殺以謝你沈神通,走!」

  司馬無影其實已經在他們旁邊,他這時才道:「我也一樣。」

  有這兩大高手保駕,沈神通不禁欣然一笑,故此當他們已經出了嚴府來到江邊一處很僻靜地方時,沈神通才道謝一聲,道:「如果不是兩位神威,我自問很難衝得過那數十個獸人和百餘守衛的包圍。」他講的是實話,那些獸人悍不畏死,往來巡邏形成一道包圍網。此外大江堂上有精銳好手守於嚴府外圍,他們當真費了不少氣力才突圍而出。

  司馬無影先行離開,朱慎仍然陪沈神通站在江邊。

  沈神通很感激:「朱兄不必相送了,此地雖然仍屬大江堂勢力範圍,但他們主力還在嚴府,我大概還可以照顧自己。」

  朱慎看看黑暗江邊,這時候想僱船似乎不容易,尤其這兒又不是碼頭,根本沒有船隻靠泊過夜。

  「我不是為你著想,我只為自己打算。我絕對不許大江堂把沈神通殺死。」朱慎一邊說一邊發出奇異令人困惑的笑聲:「你水底功夫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大江堂卻肯定有不少高手,所以如果你掉在水裏一定非常不妙。」

  沈神通在陰暗中蹲下,他雖然不是筋疲力竭,但受過傷的內臟隱隱作疼,同時他必須盡可能趕快恢復氣力,越多越好,因為世事變幻莫測,很可能剛剛拚命救過你的人,忽然會變成可怕敵人。至少朱慎笑聲很古怪,似乎有點變化莫測的跡象。

  朱慎居然學他蹲下,他莫非也覺得疲倦?

  兩人在黑暗中蹲了好久,朱慎竟沒有其他奇異的表現。

  沈神通聲音很穩定平淡:「朱慎兄,你一向都很深藏不露,你的性格跟你外型竟是如此迥異其趣。」

  朱慎語調也很穩定,聲音卻柔和而又低細,所以距離稍稍遠一點的人絕對聽不見:「我等你開口。我知道你不會輕易開口,如果開口絕對不是平淡無奇的話。」

  「你希望我說些甚麼呢?」

  「我不知道。」朱慎似乎很坦白:「所以我在等,當然我極不希望你會使我失望。」這種話顯然屬於沒頭沒腦一類。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想聽甚麼,別人如何能使你不失望呢?

  但沈神通居然不困惑不驚訝:「好,我試一試,誰叫我是沈神通呢?」

  四下雖無人影人聲,但還有多少聲音,例如江水拍擊江岸的汩汩低聲,秋風掠過遼闊江面宛如喃喃低語,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秋蟲之間發出節奏鳴叫。當然四下隨風送來此起彼伏的犬吠,更是有人烟地方所不可少的夜間聲音。

  沈神通道:「你用剛強明快的長刀,手法招式卻陰柔細膩,我早先看看不明其故,但剛才聽到你調息運功,才知道你深沉不露到了驚人難能地步。」

  朱慎嘆道:「唉,沈神通名不虛傳,果然一開口就有制馭心神的魔力。」

  「誇獎了,我聽你呼吸調息節奏,顯然你一身兼具陰柔陽剛兩種內功。陽剛內功是那一家派不很清楚,但卻是你用刀的原因,只不過你永遠不施展出來,除非到了生死關頭之際,你才突然使出殺敵人救自己。那時敵人早已習慣了你陰柔細密刀法,所以你如果忽然改變為雄猛決盪大開大闔刀法,擔保你就算高明如割愛手顧慈悲那一類人物,只怕也很難不遭遇敗亡命運。」

  朱慎又重重嘆口氣:「這是我秘密中的秘密。我用了十幾年時間使武林人都相信我是『刀走劍路』,但和你只坐了一會兒就原形畢露了。」

  「這個秘密的洩露對你可有妨礙?」

  「當然有,我不必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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