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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話講得輕鬆,但那些人豈是容易暗殺得了的?

  嚴溫又道:「但現在他們究竟想對我們怎樣?仍然要雷傲侯和悲魔之刀?」

  李寬人道:「不錯,如果我們說沒有,而他們仍然不相信,那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聚集本堂各種力量與他們一戰,一是開放本府讓他們搜查。」

  包無恙忽然道:「其實讓他們搜查也是好辦法。」

  嚴溫面色馬上變得鐵青,冷冷道:「絕對不行。」

  包無恙忙道:「堂主別生氣,我們雖然讓他們搜查,但還有下文。我們可以要他們公開道歉,並且公開向江湖證明雷傲侯和悲魔之刀都不在本府。」

  嚴溫面色仍然壞透了,道:「想都不要想。你忘記我這條左臂?」

  包無恙訝道:「您的左臂?您未告訴我們是如何受傷的,但難道是跟這些人有關?」

  李寬人道:「這一點可能是線索,堂主可不可以透露內情?」

  嚴溫道:「沈神通。他廢了我左臂,但他也負了重傷,現在還未死還囚禁在地牢內。這個人豈是可以讓外人看見的?」

  當然不能。這事一傳出去,必定招來滅幫之禍。官府有無限龐大人力物力作長時期剿捕行動,任何幫會若是硬碰,遲早覆滅毫無疑問。

  羅翠衣首先驚異道:「沈神通絕對不會跟外傳雷傲侯逃到本府一事發生關係。」

  李寬人表示意見,道:「我們只賸下一條路可走。這些人雖然比官府可怕,但至少我們若是失敗,還不至於連累數以千計本堂子弟。」

  嚴溫又泛出興奮神情,大聲道:「對,本堂不但放手一拚,而且更要搶先出擊。我意思是說最好以攻代守。」

  李羅包張四人雖然都露出苦笑,卻又一致舉手贊同「出擊」戰略。

  只有一個人由頭到尾都沒表示任何意見也不作聲,但也沒有任何人覺得奇怪,因為這個人就是啞女人。

  ***

  啞女人雖然不能說話,但耳朵卻靈敏得驚人,所以書房中這些人的談話,她本人雖然有時走近有時走遠,但每一句話都沒有錯過漏失。

  因此她眼中盡是欽佩仰慕神色,望住仰臥床上像病貓一樣的沈神通。

  這個人本事真駭死人,一張紙條送出去,紙條上只不過寫了很多數目字而已,但居然真能搬動許多當代正邪高手,把嚴府弄得雞犬不寧。

  大江堂絕不是平常碼頭市井那種小幫會。大江堂基業穩紮近百年之久,數以千計的好手實在是極強大力量,就算官府想掃蕩剷除他們,只怕也不是省級官府所能勝任。但沈神通連身體也離不開床板,就有本事使大江堂焦頭爛額,好像有法力的道人燒一道符就召來許多天兵天將。

  沈神通側耳聽了一陣,才忽然由奄奄一息的病貓變成活人,坐起身微笑。

  「是不是已經有人來找大江堂麻煩?」

  他怎能一望人家表情就知道了許多事呢?啞女人佩服得嘆口氣,用手語回答:「是的,五舵舵主已死了一個。」然後啞女人又把聽到他們的情況和計議詳細「說」給沈神通聽。

  等沈神通結束沉思之後,啞女人又道:「我該怎麼辦?」

  沈神通道:「你暫時還沒有危險。你能不能替我弄幾十個饅頭?最好都夾著醬肉。還要水,用人參熬過更好,有七壺就夠了。」

  啞女人驚訝得連連眨眼。這個人無端端要這些東西幹甚麼?莫非他知道將會被關起來很多天,而且沒有飲食供應,所以及早準備?但又不對。饅頭醬肉兩三天就開始有問題會變壞。

  幾十個饅頭至少是半個月一個月的糧食,到那時只怕連老鼠也不顧而去。他難道慮不及此?

  沈神通微笑道:「你辦得到麼?」

  啞女人點頭,帶食物進來當然毫無困難。

  沈神通又道:「我希望有一把匕首。雖然匕首太短管不了用,但不至於手無寸鐵也就差強人意了。我說句笑話,我們練武的人手無寸鐵,就好像女人沒穿衣服一樣,總是覺得很彆扭很不習慣。哈,哈……」

  啞女人搖搖頭,表示一點不好笑,因為她時時赤身露體,並且是在一堆野獸似的男人中廝混,沒有穿衣服根本就不算一回事情。

  沈神通道:「我的笑話太糟了,請你原諒。但我還得要求你帶一條鋼鋸片給我,你找得到那種東西嗎?」

  啞女人微笑一下,鋼鋸片又不是希世珍寶,這種東西有甚麼難找的?但他要鋼鋸片做甚麼?

  這是因為沈神通這間特別寬大乾淨的石室雖然也有鐵門,但至今都一直敞開,而且這道鐵門不但從外面可以上鎖,裏面竟也有鐵閂。如果是外面上鎖,他有鋼鋸片亦無濟於事,因為他根本搆不著鋸斷鎖頭。如果是他自己在裏面閂住鐵門,他還需要鋸斷門閂嗎?

  總之這個人腦袋裏很多主意令人莫名其妙令人測不透,但無論如何對大江堂一定很不妙,一定是可怕的打擊。

  ***

  遠悅老店是鎮江兩家規模最大的客店之一,院落房間不計其數,附設的飯莊也很有名,生意甚佳。

  不過未申時分飯莊內可就很冷清了,總共只有兩桌客人在喝酒。

  一桌是三個壯年人,另一桌則只有一個人獨自飲酌。

  獨酌的人顯然是當地人,跟堂倌很熟絡,但另一桌的三人卻相當惹人注目。

  因為有一個膀厚臂粗,坐在那兒宛如半截鐵塔,相貌甚是威武悍猛。另兩人其一儒巾儒服清俊瀟灑,其一面色黝黑身子矮壯,一支大槍靠牆豎立。

  他們已喝了將近半個時辰的酒,但卻沒有交談過一句話。

  如果他們是仇人所以不願交談,外表上看來又不像,因為他們神情很平靜,偶然也互相舉杯。假如是仇人的話,喝了這麼久的悶酒不打起來才怪,那裏還會舉杯互敬?

  獨酌的酒客忽然也不孤獨,因為有個漢子進來彎著腰跟他低聲說話。

  店堂裏仍然很靜,那兩人的竊竊私語並沒有打擾任何人。

  鐵塔似的悍猛的大漢忽然開口說話,但話聲卻十分低柔,使人不敢相信這是他的聲音。

  「兩位兄台,直到現在為止,李寬人、羅翠衣、包無恙、張慕飛四人仍然在嚴家,另外還有逾百的精選好手,又有幾十個神箭手。」

  矮壯黑面漢子問道:「朱慎兄何以得知?」

  朱慎聲音仍然輕柔得像春風向人耳語:「好教趙五兄得知,那邊的人正是我派去打探偵查的好手。他們用暗號把情況告訴我,我們不必當面交談。」

  趙五眨眼望住瀟灑斯文的儒生,道:「逍遙兄怎麼說?要硬幹還是再等?」

  朱慎也望住儒生,接口道:「李兄,憑咱們三個人殺上門去,並沒有甚麼好怕的。不過咱們橫豎不急,所以不妨瞧瞧熱鬧。」

  一表斯文的李逍遙緩緩道:「有熱鬧可看?甚麼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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