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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师爷抹几下鼠须,慢慢道:“还有,很秘密一件事,小可自作主张竟做了。”

  该死的家伙还要卖关子,这回“秘密”也救不了你狗命。我宁可不听这个秘密。

  严温的笑容特别亲切好看。顾师爷忽然大吃一惊,登时面青唇白,他从前看得多了,严温凡是亲自出手杀人,都露出这种笑容。

  但为甚么他要杀人?难道想杀的竟然是我?他不想要小雨?还有一个秘密他也不想听?

  严温的剑砍得很准,本来剑以“刺”为主。但以严温的功力休说是锋利之剑,就算一块竹片也能砍断一棵树。

  剑刃恰好砍中他长颈子那一圈纹,脑袋便脱然掉落地上。

  严温微笑道:“你的秘密到阴间告诉阎王爷吧!我实在受不了你。”

  人影无声“滑”入书房,哑女人似乎早就知道,这儿将会发生甚么事。一边手搭着七八条粗布,一边手抱住一团油布,用油布包起尸首,粗布抹血迹,一下子弄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侧眼瞧看“小雨”,那小男孩面色苍白,却站得很直很稳。

  严温问道:“他像不像?”

  哑女人连连点头。严温又道:“顾师爷说的话你都听见?”

  哑女人又点头,她顺便把小雨带走。院子里太阳光亮强烈,但哑女人和小雨在阳光之下竟没有影子。

  不是没有影子,而是日正当中,阴影都践踏于自己脚下。正如芸芸世人只将光明好看的一面露出来,却都把阴影踏在脚下。

  ***

  古老繁华而又宁恬美丽的杭州静静屹立,不管凡人发生甚么事,悲欢离合穷通得失都与它无关,但凡俗的人都没有办法忘记它,只要曾经住过到过,任何时间听到“杭州”之名,那颗心必定会抽搐榨紧,梦一样的往事霎时都到眼前来。

  沈神通不但回到杭州,而且一晃眼就过了两年。马府的案子两年来无人知道亦无人提起,甚至连马二老爷都绝口不提。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记忆,治疗一切心灵创伤。但马二老爷岂能忘记他最钟爱的孙女?她生死如何?如果还活着日子能过得快乐么?那个强奸她的万恶淫贼呢,会不会得到报应?抑是比别人活得还舒服快活?

  马二老爷居然一个字也不问沈神通。每年他的生日沈神通一定会来拜寿,瞅着无人之时沈神通会暗中塞一小包礼物给他,总是一件老人保暖的肚兜,绣着象征富贵的牡丹,象征平安的竹和象征长寿的松柏。

  深夜无人寂静之时,马二老爷拿出礼物不禁老泪纵横。人呢?既美丽温柔的小孙女你在何处?过着怎样的日子?难为你还记得老祖父的生日,更不忘记替老祖父亲手绣个肚兜。但你在那里?为何祖父不能庇护你呵护你?为何不能让你在安全温暖的深闺,然后风风光光出阁过那正常充满欢笑的生活?

  沈神通的确有不便启齿之处,马玉仪住在南京,当然这是极秘密之事,但不便启齿的是她替沈神通生了一个儿子。

  马玉仪心愿已偿,她等闲虚度辜负灿烂青春花样年华,却已不是因为被强奸之故,而是为了值得尊祟爱慕的男人──沈神通──的儿子,亦是她自己的骨血。

  当然这是很悲惨的“故事”。很寂寞很可怜而又悠长的岁月。但“命运”如斯,谁能反抗,谁能改变?

  ***

  男人尤其是修习过武功的一双手,极罕得纤长柔滑如严温,特别他的指甲温润光泽,宛如涂油。

  严温常以这双手自豪,这次检视良久竟没有丝毫老化变形(其实他离年老尚早),于是欣然把眼光转到哑女人面上身上。她“滑”到他身边已有一阵工夫,嘴角加深的纹显示她内心紧张不安,不过她仍然很好看,尤其身材极丰满,曲线起伏充满诱惑热力。

  她纵是焦急也不会出声打扰,这正是“哑”的绝顶妙处。严温故作不知她紧张焦急,反而用优美好看的手轻巧伸入她衣裳内,温暖滑嫩的肉体使他手掌和内心都觉得舒服,尤其摸到大腿内侧最嫩最滑却又极富弹性的肌肉。

  哑女人身子忽然轻轻颤抖起来,正在碰触她肉体的手简直含蕴无穷魔力,她好想好想扯掉身上一切衣物光裸着跪倒他脚下,任他践踏任他蹂躏。

  她已扯开上衣露出雪白高耸丰满的乳房,并且立刻被“魔手”揉捏……但且慢!渴望受到蹂躏凌虐之情欲此刻绝对不能爆发。

  因为严温必须立刻到“沁红院”。“血剑”严北说的任何一个字甚至连暴虐桀骜的严温亦不敢哼一声。

  所以严温只好一脚把她踢翻,并且用跑步姿势奔出书房。哑女人却像云雾“滑”跟后面,她挨严温一脚身上着实疼痛,可是不但全无怨怼,反而有那么一阵满足之感。

  严温冲到“沁红院”月洞门前,先停步深深吸一口气,自知外表比平时更冷静沉着,才迈步入去。

  院子里花树盆栽以及好些盛开美丽的花朵,还有一个二十岁侍婢装束漂亮少女,严温居然视而不见,穿过客厅终于站在一道房门外。房门虚掩但严温仍然敲两下才推开。

  房间大得不成比例,比之外面的客厅至少大三四倍,四壁漆以棕色浮动冷漠黯淡气氛。房内唯一的家俬就是一块一丈见方的厚木板,放置房间中央。一个黑衣人盘膝坐在板上,就像在房间中央之中央的一枚黑色大钉。

  黑色大钉正是天下武林高手无不暗暗畏惧忌惮的“血剑”严北。二十年来他被“誉”为有史以来最伟大杀手,能够死于他“血剑”下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一流高手,稍差一点的人严北根本不屑出手。所以说起来能让严北光顾反而是最高评价和荣幸。

  严北躯体高瘦,面貌相当清秀,虽然已达五旬,但看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同时外表看来一点不凶,若是加一点笑容,必可当得起温文尔雅潇洒等评语。

  不过你最好别太靠近木板,否则你会全身寒冷极不舒服,会起鸡皮疙瘩,这便是“杀气”,可能从严北身上透出,亦可能从横放膝前板上的“血剑”透出。

  “血剑”的剑鞘虽是以百年鲨鱼皮镶金制成,但既不名贵亦不惹眼。不过如果剑刃出鞘就完全不同了,剑身镌镂鱼鳞片纹泛起血红光彩,好像永远都在滴血。任何武林高手见到此剑当真连心脏都马上滴出血来。

  现在“血剑”旁边还有一卷四尺长的卷轴。

  严温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最恨“慢吞吞”,但严北半天不说话他却从不会讨厌憎恨,所以严温有时会觉得自己很“势利”。对卑下的人完全不能容忍,但对高过自己的人丝毫没有厌烦的反应。

  严北终于说话,声音冷静有力清晰:“我的朋友终于把画像送来,刚刚收到。”

  严温道:“海龙王雷傲侯亲自送来?”

  严北道:“他应该亲自送来。如此大事他也应该陪我喝三十大杯。”

  严温笑一下,道:“侄儿此生还是第一次听您提起‘喝酒’,普天之下可还有别人够资格奉陪你么?”

  严北道:“当然有。北方的‘刀王’蒲公望。全国第一,甚至有史以来最佳的捕头‘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还有跨日无影踏月凌虚轻功天下第一的巫山神女宫宫主‘风鬟雨鬓’南飞燕这个女人。她不但轻功好人漂亮,而且九种暗器竟是用九种不同手法,古今无双。我随便一提已经有三个人了,但我还是宁愿跟老雷喝,因为他是我此生唯一的朋友。”

  严温轻轻道:“伯父,侄儿常常感到奇怪,海龙王雷傲侯虽然是天下知名,连朝廷大内也要请他鉴定古物珍宝,但他到底不过是一名商人,就算他南京‘龙藏大押’奇珍异宝冠甲全国,是典押业之王,但仍然仅仅是一个商人而已。他本身武功虽然不错,可是比起您或刀王蒲公望又相去甚远了,您和他怎会成为好朋友?他请你出马杀人,险是你冒钱是他赚。唉,你们怎会是好朋友,而且做了几十年之久?”

  严北沉默片刻,才道:“天下只有他那对眼睛有资格鉴赏我的剑法。此外,表面上我收大价钱杀人,但其实我和他都不是为钱杀人。他替我找到合适的对象磨砺我的剑保持巅峰状态,而他则可以在场鉴赏。”

  严温摇头道:“侄儿至今仍然不懂。”

  严北忽然略略提高声音,道:“哑女,进来。”

  哑女人像一朵彩云“滑”入来,衣袂飘飞,使得全身曲线毕露,泛射着情欲热力。

  严北道:“杜鹃那丫头可曾把雷家使者尸体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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