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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這三人的招數,無論哪一招都是武林百年罕見的絕藝,是以廳中擠擁的人們,一直在喊叫鼓掌,情緒緊張,場面熱烈之極。

  七十招之後,石軒中力戰這兩個頑敵,已覺得自己內力消耗甚多,雖然他的劍法,能夠配合吐納之道,氣力生生不息,但因對方功力本高,聯手時又因他們的武功路子,剛好湊合,威力更大,因此迫得他使盡十成真力。這種形勢便不同於以一敵一,故而真力之消耗多而補充少。

  朱玲芳心大跳不止,正在忖想自己是否要出去攔阻他們再打下去。耳中忽聽一個女性的嗓音,清晰地道:「朱玲過來!」

  她渾身大大震動一下,雙膝一軟,直跪下地去。剛剛跪了一半,德貝勒已然發覺,暗中運力將她托回原狀。他輕輕道:「你怎麼啦?剛才好像有人喚你,是麼?」

  朱玲這時已魂飛魄散,明知剛才那一聲叫喚,乃是她師父鬼母冷婀以上乘氣功,傳音發令。若果不是德貝勒這等內家好手,聽覺特佳的話,平常人站得再近些,也聽不到一點聲音。但她這時哪有功夫向他說明,身軀不住顫抖,不知如何是好!

  耳中忽又聽到她師父冷哼之聲,更加變得面無人色,腦海中陡然想起昔年師父鬼母處置她一個師姐的殘酷景象,但覺胸中作惡,直欲嘔吐。

  那邊石軒中陡然吐氣開聲,威猛無儔地反攻數劍,登時將不利的形勢扳了回來。可是這麼一來,真力又消耗了不少。

  朱玲聽到她的叱咤聲,突然如在噩夢中驚醒,一身沁出冷汗,但卻安慰地長長吁口氣。

  德貝勒問道:「你沒事了麼?」

  她點點頭,令人憐憫地笑一下,道:「謝謝你,我沒事了……」說完,突然轉身向廳後走去。

  德貝勒呆了一下,覺得她這下舉動十分可疑。凝眸微一忖思,驀然驚想道:「她莫非覺得心靈破碎,無意再留戀紅塵麼?」

  越想越對,急忙也向廳後走去。從廳子側門走出去,穿過一座院落,忽見又有一座花廳。

  這座花廳中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赫然乃是白鳳朱玲。她可是跪在地上,另有一個倒略見肥胖,面如滿月的中年婦人,巍然坐在太師椅上。

  他立刻便知道那個高大而略見肥胖的中年婦人,乃是名震武林垂四十年的宇內第一高手鬼母冷婀。德貝勒本是崑崙鐘先生的嫡傳高弟,見聞廣博,驀然醒悟早先似曾聽到有人叫喚朱玲,其後朱玲便神色大變。敢情是鬼母以上乘氣功傳音呼喚。

  這時他也覺得有點出乎意料之外,只因這位鬼母冷婀不但以武功稱霸天下,而她的殘忍心腸,也極是膾炙人口。但如今一見,她長得不但不獰惡可怖,甚且還有點風韻。

  他大踏步衝將過去,故意叫道:「喂,朱玲你在這兒幹什麼?」

  白鳳朱玲動也不動,鬼母冷婀也沒理他。等到德貝勒走上台階之時,才冷冷道:「無知小輩滾開!」說時右手微揚,一股無形罡氣潛撞過去。

  德貝勒倏然一縱,飛上半空。剛好避過她發出的「期門幽風」奇功。

  鬼母冷婀仍然沒有抬目,冷笑一聲,右手揚處,另發出一股罡氣,疾襲身在半空的德貝勒。德貝勒看準她手勢來路,突然清嘯一聲,身形在空中有如飛燕般橫閃開去。

  這一趟鬼母冷婀不禁抬目去看,等他腳沾地上,才緩緩道:「鐘先生遁跡仙山,不問俗事,本教主一向對他甚為尊重,但你這廝居然敢來碧雞山中撒野,鐘先生可知道麼?」

  要知當今天下各派中,若論起尚存高人,則崑崙山的鐘先生比之峨嵋三老之一的赤陽子、衡山猿長老、和青城天鶴真人等,還要高出一些。在鬼母這等不可一世的怪傑異才眼中,崑崙派鐘先生,才是宇內唯一敵手。不過鐘先生自從一甲子前回山清修,便已不理世事,故此她一向都很放心。

  方才德貝勒使的一下身法,正是崑崙派震驚天下的「鳳舞九天連環七式」的身法。以大名鼎鼎的鬼母冷婀,也僅僅耳聞這路身法之名而未親眼目睹過。原因是此藝已絕響近百年之久,相傳崑崙本門也失去此一心法秘訣。誰知今日居然大開眼界,可見流言之不可信,更暗驚那崑崙鐘先生的深藏不露。

  但她仍然冷傲地質問德貝勒,德貝勒抗聲道:「鄙人久仰玄陰教教主武功獨步天下,被尊稱為武林第一位高手,但你這種行徑,卻有失身份。石軒中衝著你而再踏碧雞山,而你卻乘他無暇分身之際,將朱玲姑娘召到後面,試問此是何意?」

  這個年輕人氣派甚大,自然流露出一種震懾人心的威嚴。饒她鬼母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居然也有點窘困。歇了一下,她才冷笑道:「奇怪,本教主將叛徒召來說話,你一個外人,管得著麼?」

  朱玲雖在驚濤駭浪中,仍然覺得師父此言大奇。以她所知,師父平生自傲自尊,從不講理論情,只有一個碧螺島主于叔初,因昔年另有瓜葛,故此總是讓他一頭。除了于叔初之外,她從不理會任何人。但現在她卻和德貝勒說起理由來,豈不可怪。

  德貝勒聞言一怔,果然語塞。

  鬼母冷婀起身道:「你留此不妨,本教主還要後面去細審此女……」

  朱玲馴如羔羊,垂首跟著鬼母進去。

  德貝勒發了一會怔,正不知是否要趕進去維護朱玲?抑是置身事外?他委決不下,在花廳中大踱圈子。

  這時石軒中力戰宮天撫和無情公子張咸兩人,其力已耗損極多。但他的劍法,乃是昔年獨步天下,稱雄武林數百年的「伏魔劍法」。大九式小九式一共十八式,變術生化無窮。

  宮、張兩人奇招雖多,但五招之後,奇招也變為平淡。而且他們的功力都比不上石軒中,是以消耗得只有比石軒中更多。

  正在難解難分之際,忽聽一聲清嘯,從廳中人群後面響起來,飛越過眾人頭頂,落在戰圈附近。眾人閃目看時,現身之人,竟是一位面目威嚴端方的青年公子。

  只見他手中捧著一柄利劍,大喝道:「你們暫且住手,我有話說!」

  苦戰中的三人,恍如不聞,在石軒中而言,則因自己耗損了不少真力,如今已堪堪將頑敵擊敗,豈肯放過機會?在宮天撫和張咸而言,則因苦戰艱危,無法抽空回答。而且停手之權,也不在他們手中。

  德貝勒心中大急,暗忖再有延緩,朱玲一條性命,可能便得送在鬼母毒手之下。於是又大喝一聲,「刷刷刷」一連刺出數劍,分攻戰陣中三人。但壓力偏多於石軒中。

  石軒中舌綻春雷,喝聲「好俊的崑崙劍法」,長劍一圈一蕩,把德貝勒也裹在劍圈之內。

  德貝勒發了數招,但覺石軒中威名果然不虛,劍上威力十足,動輒有送命之虞。當下使出一路護身劍法,一面叫道:「你們停停手行麼?」

  三人仍不理他,他又叫道:「你們再充耳不聞,耽誤時間,將來可要後悔莫及了!」

  他本是端方謹厚之人,如今情急亂叫,厥狀滑稽,惹得哄堂大笑。

  德貝勒含怒力攻兩劍。迫得石軒中封架不迭,詫驚地偷覷他一眼。

  德貝勒乘機躍出圈子,大叫道:「石軒中你還理不理朱玲的生死?」

  此言一出,真比什麼符咒都具有更大的魔力,那三人齊齊罷手,瞠目看他。

  德貝勒繼續道:「你們打得激烈時,鬼母以氣功傳音之法,將朱玲召到後面。我趕去一看,鬼母說是她教內的私事,我不能管,這可把我難倒,眼見她們又到後進去了,這才出來告訴你們。」

  無情公子張咸暴叫一聲,罵道:「蔣青山、呂聲你們幹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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