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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第二十回 輸心歸正道只為國色 挾技赴名山共候劍神

  獨臂野豺呂聲忍耐不住,大踏步走過來,問道:「你的公子多大年紀了?」

  她害怕地望著他,趕快道:「犬子今年才十四歲!」

  獨臂野豺呂聲呵呵大笑,退開一旁。現在他方知道朱玲一直故弄玄虛,逗得他們妒心難忍。

  岳小雷的母親見他笑得奇突,不知是何緣故,更加驚慌,以為他是個瘋子。

  「岳大嫂你別理他,告訴我岳小雷近況可好麼?」

  「托玲姑姑的洪福,他壯實得很。未亡人曾經再三叮囑他,日後長大了,決不可忘記玲姑姑救命大恩!」

  朱玲取出那串翠玉項鏈,放在她手中,道:「我知道你的境遇,要有難以告人之苦。我們大家都是可憐人,你千萬不要見外,把這區區之物收下。設法變作銀子,你們母子便有得花用。」

  那少婦為之呆住,呆了一刻,便遞迴給朱玲,不肯接受,但朱玲當然不肯收回。

  「未亡人實有苦衷,愧受玲姑姑厚贈,這串項鏈,無論如何不敢生受。」

  朱玲覺得奇怪,她為什麼會受之有愧?立刻問道:「小雷在城裏什麼地方?」

  「未亡人也不知道。」她淒然答道:「是家父命人送他到城裏上學的!」

  朱玲不解地聳聳肩,請她回去。等她走遠之後,才對呂聲道:「真奇怪,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何捨得不明不白地送到城裏去呢?」

  呂聲哪裏關心岳小雷,便插嘴道:「這是人家之事,咱們管得著麼?」

  朱玲俏眼一瞬,射出不悅光芒。呂聲登時著慌,忙道:「姑娘別生氣,小人去替你打聽出來如何?」

  「你如何打聽法?」

  「小人自有辦法,文的不成,使用武的,總之問得出來便是!」

  她搖頭道:「人家又沒惹我們,而且我們和岳小雷又搭不上關係,憑什麼這樣對付人家?除非你是個瘋子,才說得通!」

  他色然而喜,道:「有了,總之你不要管,小人去辦妥回來就是!」

  眼看朱玲猶疑地點點頭,便放腿直往村中跑去。一入了村子,手中已捏住十數顆蠶豆般的山石,大叫大喊道:「我是玉皇大帝使者,特來降災許村,呔,小子站住!」

  隨著喝聲,手指虛虛向一個轉身欲逃的村人一指,那人便如泥雕木塑般木立不動。

  「呔,小子你也站住!」

  另一個正欲拔腿而逃村婦,恰如剛才那人一樣,動也不能再動。

  獨臂野豺呂聲的嗓子甚大,口中胡說八道,滿村子亂跑,頃刻之間,已有十餘人被他暗中用「米粒打穴」手法,遠遠便打住穴道,釘在地上,動也不動。整個許村都為之鬼哭神號,雞飛狗走。

  他兜了兩個圈子,全村都知道剛才砸掉本村田首富林老員外大門的人乃是瘋子,大家都慌不迭地關緊大門。但又忍不住要從窗縫中窺看。

  呂聲兜回來,一手抓起木立地上的人,大叫道:「吾神要把姓岳的人都弄死!」叫著隨手一扔,那人直飛出尋丈,叭噠一聲掉在地上,卻忽然能夠動彈,撒腿就跑。他如法炮製,片刻工夫,便把所有釘立地上的人一一擲得活轉過來。這些人都只恨爹娘生少了兩隻腳,全都趕緊跑回家去。

  呂聲直奔林員外宅,一徑衝進去,抓住一個老僕,瞬眼問道:「你是姓岳的麼?吾神奉旨取你狗命!」

  那老僕吃他單臂舉在半空,駭得魂不附體,極力哀叫道:「小的姓林,不是姓岳!那姓岳的已到城裏去,不在這兒!」

  「你敢欺矇吾神,姓岳的分明在這兒!」

  「不,不,大神饒命,姓岳的就在西城門右的一家鐵鋪做學徒……」

  獨臂野豺呂聲哈哈一笑,隨手把他放在地上,返身奔出林宅。朱玲得他報告之後,秀眉深鎖,道:「真怪,難道竟有如此忍心的母親?我得伸手管完這件閒事!」

  當下上馬直奔陽新城,入了西門,便是一條街道,果然聽到叮叮噹噹打鐵之聲。她策馬向右邊走去,大約走了二十家店舖,果見一間鐵鋪,鋪內有四個人,正在錘鐵。其中一個執錘的少年,正是岳小雷。只見他上身赤膊,一身污垢,鐵錘下處。火星飛濺。而他的汗珠,也隨著劇烈的動作而滴流下來。

  朱玲心中一陣慘然,叫道:「岳小雷,且出來一下,我有話說!」

  她的聲音雖小,但那震耳欲聾的打鐵聲,卻掩蓋不住,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送入岳小雷耳中。

  岳小雷怔一下,放下鐵錘,旁邊用鉗子鉗住那塊熾紅鐵器的師傅粗聲罵道:「操你娘的,可是找死麼?」

  朱玲聽到這等粗話,饒她一生縱橫湖海,卻也不禁面紅掩耳。

  呂聲大怒,一飄身飛入鋪內,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夾臉摑去,把那師傅刮個大耳光,直撞到牆上去。他道:「小雷出去,姑娘有話說呢!」

  岳小雷定睛望著朱玲,驀地跳出店去,叫道:「啊,玲姑姑你真個來了,可想死我啦!」

  朱玲把他帶到一間飯館,在樓上揀個雅座,叫了菜餚,然後開始問他。

  岳小雷起初露出不大想說的樣子,但終於被朱玲的溫柔的眼光迫得說出來。

  他道:「我被官府送回家後,外祖父沒說什麼,但舅舅們都罵我沒出息,性情太野,才會被惡人誘拐,我母親只能含淚私下安慰我。」

  「過了兩日,外祖父命大舅父告訴我說,我父親生前,因家境貧苦,故此向外家借了不少銀兩。他說目下我岳家貧寒,決無力償還,但我已長得相當大了,老是坐食,也不大好!」

  「當時我十分激動,大聲說我父親欠他們多少錢,我都將會還清。大舅父笑一笑說,肯不肯代父還債,隨便我決定。但目下最好找個事幹幹。他又說我力氣夠大,可以做粗重的工作也不要緊。我立刻央他幫忙,倘若有工資可取,我除了吃飯之外,一概還給他們,直到抵清為止。這份差事,便是大舅父替我找的。」

  朱玲微嗟道:「漫道親情深似海,有時骨肉不如無。你媽媽怎樣說呢?」

  「她不知道。」岳小雷傲然道:「大舅父說她若知道我辛辛苦苦出來做工,一定十分傷心,吩咐我最好別說,假裝出來入學讀書。」

  朱玲吭了一聲,睜眼道:「真可惡,欺騙無知小孩,這些人良心安在?」

  「這是我自己肯的,玲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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