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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第廿五回 友敵微茫孤行己意 人天早隔共躡仇蹤

  他冷然道:「我並非為你而要殺他,你這賤人也休想活著見他!」末句的「他」,指的又是鍾荃。

  蠍娘子徐真真當然會意,摸準他的心理,佯怒斥道:「見你的鬼!我等他幹麼?你們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潘自達果然尖聲笑起來。

  她一硬一軟,柔聲問道:「你身上怎麼啦?都濕透了!」

  他道:「不妨事的,倒是你身上的血跡,難看得很!」

  她順著他的手勢,扭頭去瞧,才知道腰側有兒處血跡。想了一下,也想不出血跡的來由。

  他道:「鍾荃身前也有血跡,看這位置,必是他抱你離開相府時染上的。」

  她驚噫一聲,俯首無語。

  潘自達趑趄一下,終於走過來,緩慢地問道:「你跟我去吧!」

  蠍娘子徐真真「嗯」了一聲,隨即明白了他話中之意,猛可抬頭,卻和他的眼光碰個正著。

  他緊緊地瞪著她,泛起笑容,道:「你的爽快,真出我意料之外。我真不相信你居然會答應的。」

  她第一次感到他的誠懇,媚眼一轉,道:「你一定不懂得女人。」

  他連忙點頭承認,她又道:「你所遇見過的女人,多半是扭腔作態,明明心中願意嘴巴上也說不。於是你就跺腳走開,是麼?」

  「對極了,我認為對方心裏只要有一點兒不願意,得到手也沒有意思。」

  「可是你忘了女人總是女人啊!」她教訓似地道:「誰能像我心口如一呢?她們會覺得害羞,非要你懇求不可。」

  潘自達忽然搖頭道:「不,也許你說的是真情,但我從她們的眼中,知道了她們的真意,就像起先那樣……」

  她連忙繞開這話題,急急接口道:「你到底打算和我到哪兒去呢?」

  她這句問話,可使潘自達記起了紅霞。他按一下那皮囊,裏面有件她遺下的白衣!他道:「還沒有定著。先回客店換衣服再說……」

  她道:「也好!你得再弄套衣服給我換換才行。」

  潘自達背起她,越屋而去。

  天階上躺著的人,共有兩個。這時蠕蠕翻動一下,一個爬了起來,正是那馬老漢,他低頭探視一下,知道同伴郭善已死,繃緊面孔,急急開門出去。

  自從鍾荃和潘自達離開後,鄧小龍本想從陸丹口中套點消息。一是失鏢之事,二是和鍾荃的關係。哪知陸丹絲毫不賣面子,反客為主,趕他離院。鄧小龍忍住氣,逕自回鏢局去。

  馬老漢一拐一拐地闖到鏢局,把鄧小龍鬧起身,摒開了其他的人,才道:「我和郭善半夜被尖叫的聲音弄醒,一齊到少俠房去。他扣門詢問時,忽然木門巨響一聲,震裂個大洞。他首當其衝,往後直摔開來,我也被壓在下面。這時從那破門中瞧見那姓潘的,兇狠地站在那兒。我沒敢作聲,聽到他和一個女尼說話,那女子可不是陸姑娘。我聽他們如此這般對話之後。姓潘的便背她走了……」

  鄧小龍大大震駭,想了一會,問道:「你果真聽見那女人說不是等人,而且罵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馬老漢忙點頭。

  他又道:「他們先回客店,此刻到哪兒弄女人衣服啊?除非是偷盜……」他歇了一下,猝然問道:「姓潘的說少俠身上有血跡麼?」

  馬老漢道:「正是,所以才染得她身上也有血漬。」

  鄧小龍決然道:「你趕快再回去守著,萬一少俠回來,便領他到這邊來,我立刻要去跟蹤姓潘的。」

  他連忙另找一柄劍,繫在背上,又著人去通知動員本鏢局所有得力精幹的人,齊齊出動在各處要道布下眼線,以免讓潘自達漏網。

  他只費了一會兒工夫,便來到潘自達寄居的客店。那房間黑暗無光,他飄身下地,一推房門,那房門應手而開。他進房打亮火摺子一看,便知道自己來遲一步,那潘自達和那女人已離開這兒了。

  他反身出店,經過這陣子時間的思索,從那寥寥幾句對話中,已推詳出這女人多半是蠍娘子徐真真。因為鍾荃老早表示過要救她出來。

  想起這蛇蠍般的女人,鄧小龍的怒火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來。因為以前他的一個世交好友胡克家,曾經護庇過她,並且將那幾手從自己處得的華山劍法也轉授給她,結果卻給她害死了。

  事後他查清楚那是因為胡克家在酒後,辱罵蠍娘子徐真真,兩人口角起來,胡克家掄劍要殺她,她也拔劍自衛。劍光飛舞中,不知是有意抑是無意,胡克家竟然死了。

  他總認為胡克家恃著武林中的地位面子,強自包庇俠義道中人欲誅戮的徐真真,是件大錯事。而他後來之死,又是自己不檢細行,因而動手致命。這樣焉能再怪那蠍娘子徐真真?於是他終於放過此事。

  如今那蠍娘子徐真真,被鍾荃救出來,卻依然大聲疾呼地罵天下男人,可見得她當真是心理變態的賤人,結果又跟著潘自達走了,更加坐實了她的淫賤。

  他一徑回到鏢局,等候消息。

  直等到天亮之後,兩個消息一齊來到。

  一是關於相府昨夜之事,據說冀南雙煞都受了相當重的傷,玉郎君李彬稍為好一點,卻也不輕。另外神刀董剛和喪門銼李固則已斃命。

  聽說和相國甚是震怒,因為他後府中一名豔麗的詩婢失蹤了,同時又死了許多頭猛犬。

  相府一眾侍衛中,除了上述五人傷死之外,還有一個三等衛士陳成失了蹤。這陳成年紀約摸五旬,為人沉默寡言,功夫平常,面目呆笨。可是許多次相府有事,那毒書生顧陵出現,他雖常常在場,卻沒有一次逃不開,而且風傳此人與後府許多被冷落的姬妾婢女有所勾通。

  不過,閒常諸人見他呆鈍,也沒甚理會。這次他失了蹤,便搜查他寢室,本想搜查看看有沒有什麼證據,是否與那名失蹤的豔婢有關。誰知卻搜出一個拍粉袋,赫然是昔年名震江湖的大採花賊「陰風箭」張鏡山的標記。

  這陰風箭張鏡山最著名的便是那三支陰風箭,發時無影無聲,宛如一陣陰風吹襲,敵人已被黑色小箭透心射死。他每逢作案之後,總在牆上面留下粉拍的箭形標記。相府的衛士全是精幹過人的腳色,一看便曉得是他了。

  至於那毒書生顧陵和夜襲相府諸人大戰經過,卻是人言人殊。但有一個肯定的結論,便是毒書生顧陵終於敗在一個婦人手中。隨後那干人一齊隱沒,倒不知是怎樣的結果。

  鄧小龍雖得知了好些奇事,卻始終沒查出鍾荃下落。

  另一個消息便是關於那潘自達和蠍娘子徐真真兩人。他們在天明之後,忽然出現,乃是雇了大車,從永定門出城,逕自南下。

  鄧小龍聞訊,立刻便下了決定。他認為必須立即追蹤那潘自達,因為一則要替死去的郭善報仇。二則從他口中,也許可以得知鍾荃結局怎樣。三則關於那神秘失蹤的陸丹,唯有從蠍娘子徐真真口中打聽消息,並且也不能放過她。

  於是他立刻動身,匆匆佈置一下鏢局傳遞消息的地方之後,便騎上鍾荃那匹黃馬,離開京城。

  當他離開之後,馬老漢便著人傳報,說是一位自稱秋月禪師的僧人,突然現身鍾荃所居的房中。因不見人,便向他詢問鍾荃蹤跡。馬老漢不敢表明和鍾荃有關,一味裝傻,特此請示鄧小龍應該怎樣辦?可是鄧小龍已經不在,鎮守京師的又不是能出主意的四大鏢頭,自然無法回覆馬老漢,只囑他想法子拖延幾天,以便另派人請示鄧小龍。

  鄧小龍匹馬孤劍,緊隨潘自達大車轍跡揚鞭南下。他因為識人太多,不便日間有所作為,只好留待夜間。不過他也顧忌著自己的武功不敵那潘自達,何況還有一個蠍娘子徐真真?是以他雖穩穩地騎在馬背,但心中十分猶豫,一味盤算如何下手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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