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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鍾荃仗劍疾撲那灰衣僧人,一式「龍子初現」,寒風直掠對方眉宇。這一劍虛虛實實,虛時直似收劍變式,實時真力外溢。

  灰衣僧人雙袖齊飛,一連變了三招才堪堪擋住,卻已退後兩步。

  鍾荃變招換式為「靈台鼉鼓」,撤出一排劍影,從中盤攔腰攻襲。

  灰衣僧人運袖如風,施展的竟是內家「流雲飛袖」功夫,揉合武林一絕的「劈空掌力」。那袖管剛時宛如劍戟,柔時直似天孫雲錦。一連變了數招,才抵住鍾荃這一式,腳下又退了兩步。

  鍾荃迫在門框上,再進不得一步。

  灰衣僧人忽悄聲急道:「你可是崑崙鍾荃?」

  鍾荃應聲「就是」,奮劍硬衝,居然前進了三步。

  那灰衣僧人道:「貧衲乃是星宿海西寧古剎秋月禪師……」

  鍾荃「啊」一聲,倏然收劍。灰衣僧人也斂袖垂手,大大喘一口氣。

  「你是秋月禪師?小侄心急冒犯,請禪師海涵則個。齊莊主呢?」

  秋月禪師道:「他在裏面。你們有什麼過節?」

  要知這秋月禪師,便是昔年名震江湖的西南雙毒之一,人稱三毒童子的繆天真。另一個便是金蠍子齊紹。兩人年紀相差甚遠,是故齊玄也比他還要大上十多歲。齊玄後來承襲了父親的外號,也稱為金蠍子。

  三毒童子繆天真後來出家在星宿海的西寧古剎,法名秋月,為全寺十大高僧之一。如今那十大高僧,只剩下他碩果一人,那三大尊者,也相繼圓寂,於是他便升為主持大師。

  鍾荃曾聽白眉和尚提過,特別是這位秋月禪師,曾經用劇毒無比的三毒掌,浸了一杯酒給那瘟煞魔君朱五絕飲下,故此印象非常深刻。這時連忙說出根由,告訴他何以要苦迫齊玄之故。

  他的話剛剛簡略說完,並且將住處說出後,廊外一聲慘叫,乃是玉郎君李彬的聲音。跟著有人朗叫道:「那位朋友走了麼?」話聲甫歇,惡客人金魁也慘呼一聲。

  鍾荃忽然大恨那潘自達手底太毒,反身躍出。耳邊聽秋月禪師道:「你切勿戀戰,貧衲先走,立即趕去救她!」

  他眼光到處,只見潘自達有點發呆地捧劍立在一旁,那儒服飄逸的毒書生顧陵站在另一旁,手中拄著一把烏黑發亮的長弓。玉郎君李彬倚在牆上,搖搖欲仆。惡客人金魁則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他們用的均是從別的侍衛取得的刀劍,此時已拋墮在廊間地上。他質問地道:「潘兄你怎下這辣手?」

  潘自達茫然搖搖頭。毒書生顧陵長笑道:「是我,你著急幹麼?我只留下你們兩人,好真鬥一場!」

  秋月禪師在後面驚噫一聲。那毒書生顧陵一彈弓弦,微響一聲,倏然揮弓盤打。

  鍾荃挺劍猛削,發出真磁引力,猛覺敵人那烏黝黝的弓尖,已直點進劍光之內,指向「洪堂穴」和咽喉。不禁失色斜劍上封,腳下風也似地連退兩步。他在危急中使出「雲龍大八式」中唯一的守式「固封龍庭」,幻起一片光華,布下一堵劍牆。腕上感覺連震七八下,原來是弓尖劍牆相觸時所生的感覺。

  鍾荃大駭想道:「這是什麼招數,壓力竟如是巨大?而且方才我削出一劍,發出極強的真磁引力,何以毫無靈效?」

  毒書生顧陵喝聲「好」,烏黑長弓揮處,風聲呼呼,霎時間幻出無數弓影,連剛剛舉劍來攻的潘自達也被捲在弓影之中。

  潘自達的太微劍,金光太弱,不似先前那般金龍亂舞的威勢。

  其實那毒書生顧陵約略識得五行劍的古老劍法,是以適才僅以腳下功夫,便避開了他的攻勢,全神貫注在鍾荃身上。同時因手中兵器,受「攔江絕戶劍」的真磁引力所克,結果牽制得敗象潮生,屢屢險受劍傷。

  這番捲土重來,帶來這烏黑發亮的長弓,非金非石,自然不受真磁引力所克。

  鍾荃急忙施展「雲龍大八式」,夾雜「抱玉劍法」,守得嚴密之極,一時不致有什麼危險。但潘自達便大不相同,弓影如山中,危殆之甚。

  「潘兄小心!」鍾荃道:「他的兵器名喚『阿奇弓』,使的是『無敵弓法』。」

  毒書生顧陵這刻才瞧出他的派別,傲然道:「白眉和尚都告訴你了,是麼?」說話時弓影越發籠罩得寬廣,弓風重如山嶽。

  鍾荃這時候所施展的雲龍大八式,比之當年白眉和尚所使的,大為不同。這時倏然一式「龍吟海裂」,劍光暴長,閃爍不定,徑從敵弓隙縫,側移幾步,和潘自達連在一起。

  兩人的劍光一連結,立刻化為一片光幕,將全身籠罩住。潘自達劍上金色光華,也倏然增加。

  毒書生顧陵眼露精光,揮弓猛攻,但尋不到絲毫空隙。因見敵人不敢還手回攻,便放心一味用進手招數。弓影劍氣,交織成驚魂奪魄的大圈,漸漸有風雷交集,山搖地動之勢。

  潘自達尖聲罵道:「這小子好生狠毒,我們也和他耗著,暫時別攻他……」

  鍾荃心中忖道:「我不須你提醒,也會緊守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

  轉眼偷覷,秋月禪師已沒有蹤跡,大約是和齊玄走了。忽然心中一陣焦躁。

  毒書生顧陵久攻不下,怒聲一喝,突然收弓後退。鍾潘兩人莫名其故,一時不敢進迫。但見他忽然連長弓也扔在地上,辮髮斜斜豎起,揮掌一擊。

  鍾荃心中大駭,霎時連惦記陸丹的焦急也忘掉,忖道:「怎麼這顧陵竟練成道家罡氣?」

  急掠如電,身快似風,剎時已搶佔在潘自達身側,扔劍發掌,快是快到極點,卻是那麼瀟灑從容。不過頭髮也盡根根豎起,形狀可怖。

  兩人掌出處,都發出錐心刺耳的響聲,尤以毒書生顧陵的為甚。本來那佛門「般若大能力」,柔和廣大,不似道家罡氣,陽剛威猛。但鍾荃只練了一點火候,故此發出暴響。

  兩股先天真氣一觸,立分強弱,鍾荃兩目失色,身形向後一仰。

  毒書生顧陵嘯一聲,凌空飛起,猛又揮掌,向下壓擊。這一下威力絕大,宛如天翻地覆狂飊疾掃。看來不但鍾荃無法自保,後面的潘自達也不能倖免。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鍾荃驀然醒悟陸丹真氣之傷,原來如此。

  四下本是一片黑沉沉,廊間卻因先前囚禁齊玄的房間,火光熊烈,映得一片通紅。

  驀地廊外一陣烈風橫掃而來,並且發出一種極尖銳刺耳之聲。毒書生顧陵身在空中,忽地移掌橫擋,眼看他身形如斷線飛鳶,飄飄墜向兩丈之外。

  鍾荃和潘自達兩人死裏逃生,還未知是何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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