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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第三十七章 同聲一哭

  方錫含笑搖頭,薛陵見她不肯,便偏要這麼做。他隨即找了幾個孩子,給他們每人一把銅錢,吩咐他們在這兒玩耍,見到有個姑娘帶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到此的話,可轉告他們到那邊找尋。

  之後,他便邀方錫前往,他也很想瞧瞧崑崙劍法的奧妙,並且找出他何以要跟自己較量之故。

  那一處地方在一片樹林之後,極是靜僻,正是適合比武之用。

  方錫說道:「兄弟已見識過薛兄的絕學,但薛兄卻從未見過本派的劍法,若然這樣就動手,未免有失公平。因此兄弟有個建議,便是請蔡姑娘代薛兄試上幾招,然後方由薛兄上場。好在蔡姑娘也是當今武林高手,定足以讓薛兄看清楚敝派的劍法。只不知蔡姑娘可肯代薛兄先下場玩幾手?」

  蔡金娥道:「別人的事我可不管,但既然是代薛兄下場,這倒可以商量。」她掣出銀鉤,又笑道:「我這對鉤上淬過毒藥,你得小心點,以免發生意外。」

  方錫誠心誠意地答道:「多謝蔡姑娘提醒,自當小心注意,請!」他掣出長劍,立個門戶,凝神待敵。

  蔡金娥繞他走了一圈,她表面上仍然笑吟吟,甚是風騷,其實已用足全副精神。因此,如若以為她並未用上全力之人,略有疏虞,定要上當,招致敗亡之禍無疑。她再繞到一匝,銀鉤出手攻去,方錫揮劍封架,守的異常嚴密,無懈可擊。薛陵細看他的劍法招數,並無出奇之處,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的,便是他的內功造詣極為深厚精純,顯而易見遠勝於香蠍子蔡金娥。

  這一點可不是小事,相反的卻是一宗足以震驚武林之事。要知香蠍子蔡金娥聲名極盛。乃是當今武林百數高手之一,雖說她仗著嬌媚的容貌,估了不少便宜。但她也是具有真實功夫之人,方能享譽多年不衰。這方錫年紀既不比蔡金娥大,又從未在江湖上露過身手,全無聲名。今日一出手。居然功力強於蔡金娥,焉能不使人駭訝之餘而刮目相看。

  蔡金娥見他守式森嚴之極,再不客氣,雙鉤幻出一片光芒,全力猛攻。她也曉得對方實在不易攻破取勝,因此目下只求迫得他劍法微現散亂之象,不能不退後以避自己鋒芒,就可以趁機下台了。

  從開手的十餘招試探所得,這方錫劍法更是精密森嚴,內力也強,但在自己驟然猛攻之下,仍然不易從容守住陣腳。她一口氣攻了二十餘招。俱是狠毒招數,辣手全出。誰知方錫古怪得緊。竟是遇強則強,劍上勁力陡然增加甚多,守得嚴密無比。蔡金娥不但沖不動他,反而覺得自己已無以為繼,再難支撐這等局面了。

  要知每個人武功再高,但所練的絕招總是不外一二十式,除了像金明池這種師門淵源是例外,別的高手無不如此。因此,蔡金娥用盡全力,使完了那二十式絕招之後,要她再保持這等猛烈兇毒的攻勢,根本辦不到。但試想絕招全出,還奈何不了對方。假如再用普通手法,當然更屬無用。此所以她泛起無以為繼之感。

  她拖拖拉拉地又急攻了二十餘招,果然全無希望,當即萌生退志,便想收鉤退出圈外。那知此念才動,猛又發覺敵人的劍勢黏貼的極緊,只要她一罷手躍退,登時喪命在敵劍反擊之下。換言之,她反而被敵劍纏住,變成欲罷不能之勢。不是把敵人擊倒,自己就得倒下。這一來她當然不敢收鉤躍出圈外。無可奈何之外,只好發鉤如風,忘命猛攻。

  旁人瞧來,只覺她不識進退,明明無法攻破方錫的長劍,但仍然苦苦纏鬥,不肯罷手。那知她卻是有苦自知,被迫苦鬥下去。

  薛陵微笑地查看對方的崑崙劍法,但覺雖是精密森嚴無比,可是卻不一定擋得住自己的巨靈六式。不過他也瞧出對方這一路純是守勢的劍式,好像是專門對付自己的巨靈六式,卻未必能稱心如願。

  他也頗為奇怪蔡金娥何故苦纏個不休,以她如此聰明伶俐之人,應當早就知機後退了。當然他也不便作聲,因為他業已發覺蔡金娥好像對自己已很有意思。故此如若出聲叫她退下,便將使她誤以為自己很幫著她。這種誤會萬萬不可形成,當下盡力忍耐著默不作聲。

  看看兩人已激鬥了百招以上,蔡金娥雖然依舊採取攻勢,甚為兇毒。但事實上她早就變成了被動之勢,全然無法控制這局面了。

  薛陵聽到她發出氣喘之聲,不覺大為驚訝,用心查看。這時方始瞧出蹊蹺,頓時大為震凜。原來蔡金娥面上已滿佈汗珠,嬌喘不已。此是內力已竭的現象,薛陵已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先前是限於經驗,所以一時矇住了。現下留神一瞧,便曉得蔡金娥敢情是用盡全身氣力,苦苦支撐而已。事實上可不想再猛攻敵人,只是不得不爾。

  他登時深感方錫這種極為陰柔的劍法實在厲害萬分,實是以守作攻,反而能使表面上作為優勢的敵人活活累死。這正是「至柔可以克剛」的道理。當然他盡有機會早早收拾下蔡金娥,但目下因為不是當真拚鬥對敵,是以他沒有趁對方時時露出的破綻施以反擊。看這情形,只要方錫認為蔡金娥已喪失了攻擊之力時便會停止。

  眨眼間又鬥了二十餘招,方錫尚無停手跡象。薛陵猜不透是何緣故,卻也不忍見蔡金娥一身功夫毀於一旦。當下掣劍在手,劍眉一豎,騰騰殺氣像滔天狂潮般湧出。這一股殺氣立即就使方錫心靈大為震撼,轉眼一瞧,迅即一揮長劍。劍尖黏住蔡金娥雙鉤,往斜刺裏一送。蔡金娥毫無反抗之力,身形直衝出去,十二步之後,叭躂一聲摔在地上。

  方錫聽得聲音不對,百忙中掃瞥一眼,見她俯仆地上,爬不起身,業已喘得癱軟做一團。心中大是惶恐,立刻奔去。

  他這個突然的動作,在無意中化解了薛陵欲發的劍勢。薛陵固然絕無殺他之心,可是這等比武,關係到師門聲譽,他不得不用足全力,特別是為了解救蔡金娥之危,戰志特別旺盛強大。這一劍之威,非同小可。譬喻名畫家作畫,雖是下筆自有功力水準,但有時亦會有神來之筆,使他自己也拍案叫絕。叫他再來這麼一筆,可就辦不到了。

  武林高手亦是如此,偶爾亦會有神來之筆。薛陵欲發未發的這一劍,正是如此,所以方錫若不是突然奔去探視蔡金娥,則接得住接不住薛陵這一劍,大成問題。

  方錫全然不知自己無意避過一個大風浪,走到蔡金娥身邊,見她喘息正劇,當即蹲低身子,伸手在她背後穴道連拍五掌,隨即把她拉起來,助她盤膝坐好,以便調息運功。他以崑崙祕傳手法,震通她全身血脈穴道,喘氣頓時緩慢下來。蔡金娥雖然知道是他出手相助,可是她悍潑之性猶在,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心中之恨。隨即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方錫走回原地,向薛陵苦笑一下,道:「小弟功力淺薄,竟不知道已把蔡姑娘內力耗盡。若不是薛兄及時出手,說不定闖下大禍了。」

  薛陵道:「有時難說得很,反正這不是方兄你存心如此,不要再記掛於心。」他見方錫還未立好門戶,當下道:「方兄不是說要試試小弟的劍招麼,目下四周無人,正是出手良機。」

  方錫搖搖頭,道:「不要比啦!家師曾經言道,假使人家瞧得出這套劍法的精妙,你就不要使用劍法。剛才薛兄已瞧了出來,及時阻止,由此可知小弟不必向薛兄領教了。」

  薛陵聽得似懂非懂,是以不知如何答話才對。

  方錫很快就恢復他沉穩古樸的風度,道:「薛兄想必還不曉得這一套『滄海劍法』,乃是家師五十年來,殫精竭慮,創出來專門對付巨靈六式之用的?」

  薛陵訝道:「小弟果然不知,還望方兄詳細見告。」

  方錫道:「家師五十年前漫遊中原,幾乎見盡天下各家派的名家高手,均不重視。最後,竟夤緣得遇令師歐陽前輩,談論起武功,竟有相見恨晚之概。不過家師終於挫敗在令師巨靈六式之下。」

  薛陵不禁目瞪口呆,道:「然則方兄竟是崑崙名宿白頭翁前輩的傳人了?」

  方錫道:「正是家師了。」

  薛陵道:「令師乃是貴派第一高手,成名遠在七八十年以前,想不到方兄如此年輕,竟會是他老人家的傳人,如若論起輩份,方兄在貴派中一定很高的了。」

  方錫道:「不錯。敝派如今的掌門人,論起來竟是我的師侄輩呢!」

  薛陵道:「家師從未提起過令師。但小弟昔年在朱公明家中之時,卻聽過好些武林名宿談論起令師,許為宇內第一高手,是以欽仰多年,今日有幸拜覲他老人所創的神劍,果然奧妙莫測。」

  方錫道:「薛兄好說了,但老實說一句,只怕還是比不上巨靈六式。還好的是敝派尚有一些別的技藝,足以彌補這套劍法的不足之處。」

  薛陵放低聲音,道:「方兄身懷如此絕技,若然前赴洪爐祕區,自然有幾分把握。不過那萬孽法師實在神通廣大之極,我們很難掌握必勝之機。是以此事尚須從長計較,萬望方兄恕我直言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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