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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殊不知姚海確實是為了薛陵武功奇高,卻又處處躲避這些武林同道,不肯出手對敵,因而覺得他的話大有可信之處,雖然他仍不肯相信朱公明是壞人,但梁奉卻可能是奸惡之輩。

  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人性可怕之極,往往本是很好的人,會因環境之故而變為壞蛋,或是被迫而做一件壞事,因此,朱公明俠名雖著,但他的一生之中,只做這麼一件壞事也不是全無可能。

  薛陵表示感謝地向葉、姚二人點頭,然後道:「在下一身的血仇,希望諸位不要牽涉進去,但這個願望在下亦知道不易達到,因此,如若到了陣壘分明,在下被迫出手拚鬥之際,希望諸位還記著在下今日這番話,在心中存著疑念,暗中加以觀察,在下本身之事,到此為止,不敢再煩瀆各位清聽。現在要談到另一件事,便是天下武林名家高手莫不關心的『金浮圖之鑰』了。」

  此言一出,果然使得人聳然動容,莫不側耳而聽。

  薛陵徐徐道:「在下對金浮圖略有所知,這刻不妨將胸中所知,全盤托出。」

  他略一凝神,掃瞥在座諸人一眼,才又道:「這座金浮圖乃是前代異人合力建造,一位是中原武學宗師天痴翁,另一位就是天竺高僧圓通大師,他們一身絕學不但凌古絕今,並且又淵博之極,幾乎無所不識,無所不精,這兩位前代奇人俱都找不到當真合意的傳人,為了可惜一身絕學,怕會湮沒於世,便建造了這座金浮圖,將各人絕學都鐫刻在這座寶塔內,傳說他們不但留下武功,同時又在塔內留下寶藏,得者富可敵國,是以掌握金鑰之人,無異掌握著通入權勢之門的力量,這一段傳說,在座諸位想必人人得悉,不必多說。」

  眾人知道他這就要轉入正題,更加打醒精神,只聽薛陵接著說:「據在下所知,那一枚金浮圖之鑰,僅能打開塔上數以千計的一個門戶,這道門戶其實算不得門戶,只不過是兩尺見方的一個方形洞穴而已。」

  在座有不少人曾經去過大雪山,親自見過這座高達三丈,方圓廣及十丈的巨塔,知道所言不假,他們如若不是全都武功超卓,根本就無法試行開啟接近塔頂的門戶,饒是人人武功極高,但其時也驚險百出,動輒有摔死之禍。

  薛陵又道:「那枚真鑰匙開啟了其中一扇門戶之後,裏面有兩把鑰匙,至此就得瞧這人的福緣如何了。」

  他說到這兒好像已經說完,眾人都有被吊在半空,滋味難受已極。

  一人起身問道:「薛兄只知道這麼多麼?」此人乃是泰山派高手譚以智。

  薛陵道:「不錯,只知道這麼多,至於為何要到時憑自家福緣,決定得失之故,在下便無可奉告了。」

  眾人登時紛紛交頭接耳,對此事加以猜測,薛陵可就注意到全廳之中,獨有崑崙派的方錫沒有做聲,也沒有人跟他說話。他心中一動,便舉步走過去,坐在他旁邊,說道:「方兄好像對金浮圖之事不大感興趣呢?」

  方錫道:「不錯,小弟奉師命到中原來,並非為了金浮圖。」

  薛陵但覺這方錫十分坦誠,更生親近之意,便道:「那麼方兄何以參與今日之會?」

  方錫道:「小弟聽了薛兄的一番話之後,正要找機會跟你談一談。至於小弟今日竟會參與此會之故,實是因為聞得雲峰禪師在開封,特來訪晤,恰好趕上了這場盛會,也因以得睹薛兄施展巨靈六式的絕學,大大開了一次眼界,因此方知中原能人輩出,令人景慕……」

  他雖是十分拙樸,不擅詞令,但措詞文雅,敘事清晰,反而更勝於巧言善辯之士,他的話除了使人一聽就明白之外,尚有一種使人相信的誠意。

  薛陵幾乎驚訝得跳起來,這可是他第一次聽外人道出「巨靈六式」的名稱,登時對他另眼看待,心想我本來最重視他,竟不料他更高於我所料之外。

  方錫樸實的面孔上,沒有什麼表情,所以薛陵瞧不出他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沒有,只聽他緩緩道:「小弟奉了師尊之命,到中原來查訪一件事,只緣不久以前,家師忽接敝派一位長住中州的同門密函稟告,說是另一位同門被萬惡派開山之祖萬孽法師所害,沉淪在一處叫洪爐秘區的所在,這位同門以敝派秘語寫了一點個中情形在一塊木板上,另外又寫上中州這位同門的地址,說是把木板送到之人,可得酬勞百兩紋銀,而這一方木板經過不知多久,竟輾轉送到中州。」

  他停口尋思了一下,又道:「這兩位同門雖然皆是敝派出身,但家道富厚,向來不涉足江湖,只因機緣巧合,曾經學過敝派武功而已,是以江湖上全無人知道敝派尚有人在中原,接獲求救消息的同門因為不諳武林之事,特地遣人向家師稟告,故而小弟被派至此,小弟恰恰找到雲峰禪師,尚未說話,就在此間遇見薛兄了,關於薛兄之事,小弟先聽雲峰禪師提過,本來對薛兄甚是不齒,可是見面之時,卻感到薛兄乃是正派之人,便又覺得十分奇怪,果然內情複雜,薛兄竟是被人誣陷的。」

  薛陵笑道:「多謝方兄推許,但我也不怪別人,假如方兄也久聞朱公明的俠名,你就曉得他們何以如此不齒在下了。」

  方錫道:「朱公明既是萬孽法師手下高人,可知一定不是善類,那洪爐秘區就在山東某處,小弟查詢明白,自當挺身出來為薛兄做個證人。」

  薛陵大驚道:「方兄孤身一人,最好不要冒險前往。」

  方錫微微一笑,道:「小弟雖是武功低弱,不及薛兄萬分之一,但家師嚴命在身,縱是冒險,亦須走上一趟,小弟這樣叫做未到黃河心不死,總要領教過萬孽法師的真實本領之後,方能死心。」

  薛陵這一來就不便勸阻了,假如力加勸止,不啻表示瞧不起崑崙派的劍術,他向來是仁俠為懷之士,急人之難,不計險阻,當下衝口道:「如若方兄不棄,在下甚願得附驥尾,消滅萬惡派乃是在下平生之願,得這機會與方兄同行,自是最好不過。」

  方錫大為感激,可是表面上卻不露神色,微笑道:「我有一個心願,那便是此去洪爐秘區,凶險無比,假如要與我同行,須得先過得在下長劍這一關,薛兄雖然絕學超世,但最好還是不要讓我為難,如若真要同行,咱們便找個機會印證幾招。」

  薛陵含笑道:「若是方兄堅持己見,在下只好從命。」

  心中卻大為凜惕,忖道:「他明明親眼見到我的巨靈六式,但仍然要親自一試,同時又談得出我的武功名稱,可見得必有幾成把握,假如我敗在他劍下,老恩師知道了會怎樣說呢?」

  有人又向薛陵問及金浮圖之事,因此,他和方錫的交談暫時中斷,這時一眾高手的話題集中在如何揭開金浮圖之秘這件事上面,所以雲峰禪師便向薛陵徵詢。

  雲峰禪師徵詢他意見之時,措詞雖然十分客氣和緩,但薛陵一瞧眾人神色,便知此事關係太大,假如應付得不好,這些人都能當場反臉成仇。

  他慎重考慮了一下,決定須得盡力把這些名家高手爭取過來,以便與朱公明、梁奉以至萬惡派這一批魔頭對抗。因此,他假使掌握住金浮圖之鑰,定然毫不吝惜的拏出來,不過,事實上此鑰不在他手,是否已落在金明池手中,尚未可知,是以他的答覆就不容易了,一方面他不能完全推卸責任,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能作任何承諾。

  眾人都耐心地等待他的答覆,薛陵想了一陣,才道:「在下也巴不得早點揭開金浮圖之祕,免得武林各家派為了此事而猜疑傾軋,不能相安,不過這個問題恐怕不是在下獨力能夠奉答,最主要的問題是那金浮圖之鑰是否能取得到,大有疑問。」

  閻弘立刻接口道:「這樣說來,薛兄竟是曉得那金浮圖之鑰的下落了?」

  薛陵道:「可以說是曉得,但亦可說是不曉得。」

  一直不曾開腔的北邙派的邱氏兄弟,這刻發出一陣陰惻惻的冷笑聲音,老大邱左雷道:「薛兄這話令人難以理解,聽起來倒像是在戲耍我們。」

  薛陵道:「在下是真心直說,全無虛言,諸位如若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在下甚願找到金鑰,交託與諸位揭開金浮圖之秘,但我能不能取到手,甚成疑問,是以不能承諾……」

  蔡金娥嬌聲一笑,道:「那麼這樣好了,你到那兒去,我們就跟定了你,等你取到金鑰或取不到,都有個交代,你說對不對?」

  薛陵苦笑一下,目光掃過眾人面上,發覺他們似乎都贊成此計,暗忖:「假如我前赴洪爐秘區,你們難道也跟著走不成?該處凶險無比,假如有人損折,這個責任由誰來負呢?」

  他一露出為難之色,眾人可就猜疑他乃是想獨吞金鑰,私下去揭開金浮圖之秘,秦三義首先道:「蔡姑娘的法子甚佳,薛兄假如真的是存心把金鑰交付與我們,便不妨這麼辦吧!」

  薛陵沉吟一下,左思右想之下,無法推卻,只好道:「這樣也使得,不過我有一句話先說在前頭,那便是在下第一步先帶諸位去找那枚金鑰,萬一找不到,在下尚有要事,不能陪諸位再找金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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