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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夏侯空道:「姑娘學究天人,無所不通,實在使人驚佩不已,這一院算是通過,兩位請。」

  齊茵越來越發佩服紀香瓊,不住的審視她。但見她年青美貌,表面上只不過是個好看的女孩子而已,怎猜想出她滿腹經論,學富五車。

  她多看幾眼,才發現紀香瓊大有憔悴之色,心中暗想道:「她一生究心於各種學問,自然於武功方面大見生疏,等離開此處之後,須得想個法子助她一臂之力,讓她煉好武功才行。」

  轉念之時,憐愛之意油然而生,伸手擁攬住她的纖腰,道:「今日辛苦了妹子你啦!」

  紀香瓊乏力地偎靠在她懷中,略作休息。這刻她已感到腦子疲乏得很,大有心力不繼的現象。不過她認為此是用心過度的現象,不足為奇。只憂慮自己是不是能支持過這最後三院?因為她必須把敵人完全擊垮之後,方能找一處地方調息休養,目下決談不到休息。

  夏侯空眼望著這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女,不覺呆了,半晌,才舉步走出這座石屋。

  紀香瓊陷入沉思之中,全靠齊茵抱持,才會得跟躡著夏侯空的背影向前走去。

  原來她因為得知這末四院,乃是夏侯空的師兄三絕老人所擺設,是以曉得那金明池正在通行的「十三元大陣」亦將如此,如此則這末後的四座陣圖,定必全然不同。故而一路行來,都十分留心地查看四下情勢,以便找出破那陣法之道。

  要知金明池目下雖是與她們形隔聲阻,好像到了別的地方。但其實他也在這兒附近,那十三元大陣乃是設置在這十三院之間,先前是房舍密樓,時時可能與金明池只有一牆之隔。

  目下雖是在園林中,但那陣法的通道仍然散佈在園中。只不過在金明池而言,乃是從不見天日的甬道中奔行。在紀香瓊齊茵她們眼中,那些甬道看起來都是假山或隆起的高地。齊茵當然連一點影子也摸不到,紀香瓊卻瞭然於胸,是故她能夠從自己經行的路徑,查看出十三元大陣的奧妙。

  現下那末四院與末四陣俱換了一人佈置,她便須另行觀察,方能指點金明池。可是已過了一院,她還測算不出破那十三元大陣中第十陣的方法,是以無法指示金明池,也因而陷入苦思之中。

  第十一院乃是一座高大的八角亭子,亭內石桌上擺放得有籌算器物,書籍卻甚是稀少。

  此院乃是「算術院」,最初時紀香瓊便是憑算術的難題擊敗那五名白衣童子之一,得到夏侯空驚佩而讓她通行十三院。當時她還出過一題使夏侯空計算不出。

  夏侯空在亭中顧盼一匝,找不到師兄三絕老人留下的題目,心頭一寬,微笑道:「紀姑娘算學一門精妙無雙,鄙人豈敢不自量力,還用這一門來考究姑娘?」

  齊茵道:「你敢是自動認輸麼?」

  夏侯空道:「不錯,這一院不必耽誤時間啦!」

  齊茵側頭一看,紀香瓊茫然望向亭外,不知聽到這話沒有?便拍拍她,問道:「香瓊妹子,你聽見他的話沒有?」

  紀香瓊如夢驚醒,道:「什麼?」

  齊茵把對方認輸之事說了,紀香瓊蒼白的面上泛起一絲笑容,道:「總算他們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夏侯空直到這刻,才發現紀香瓊情形有異,略一忖想,已明其故,暗暗大驚,忖道:「原來她已經心力不支,唉!我有意贈她一粒靈丹,使她捱得過這最後的兩院,但此舉卻有兩宗困難。一是我那師兄須臾不離地在暗中窺視我們的舉動,送藥之舉,本來就很難瞞得過他。二則此藥功效如神,能益智強心,大增精力。可是服下之後,一個時辰之內體放異香,面紅如火。是以我縱然能夠暗暗送藥與她,但她服下了之後,仍然瞞不過師兄之眼。」

  他雖是知道紀香瓊心力不支,卻不明白她乃是因為既須用心解答這十三院的難題,又須暗中測算那十三元大陣,才會精枯力竭,大大不支。

  這刻紀香瓊正因老是測算不通這末後的四陣,才更為耗費心力。

  她舉手指著西北角一道高拱的陵脊,說道:「你雖是淵知博學,但於風水之道卻絲毫不通,這一道高拱的陵脊便是明證。」

  夏侯空大感興趣,道:「姑娘如若不吝指教,鄙人自當洗耳恭聽高論。」

  紀香瓊忽然改變了話題,說道:「不過莊主於奇門陣法之學,卻造詣甚深。我自入園之後,一路所見的陣法埋伏,都很深奧奇妙,比起先前過那九院之時,所見又大大不同了。」

  夏侯空苦笑一下道:「好說,好說。」他苦笑之故,便因前九院是他一手佈置,在這片園林中的後四院,卻是他師兄三絕老人設計佈置。故此紀香瓊這話竟是不啻評論他及不上他的師兄了。

  紀香瓊又道:「不過這園中的陣法,也有十分不通之處,正如我剛才指出這一道陵脊,不但在風水上乃是『斷龍絕脈破砂洩水』,能使本莊覆亡絕滅,而且於陣法上來說,這一道陵脊恰好自破其妙,使陷在陣內的敵人一旦登上陵脊,就可以察破全園的陣法奧妙。你居然有這等大大的敗筆。實是十分使人不解。」

  夏侯空頓時大感欣慰,笑道:「這可是碰上了姑娘,方會成為敗筆,稍差一點的人決難窺破。」

  紀香瓊道:「不然,這一敗筆使貴莊覆亡絕滅,應於今日,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夏侯空驚想道:「若然她連破一十三院,而金明池又出得十三元大陣的話,本莊果然面臨覆亡絕滅的命運,她這話倒不是胡亂說的呢!」

  要知夏侯空雖然希望紀香瓊破得十三院,以免師兄三絕老人懲以失機之罪。不過若然連金明池也破得十三元大陣,則不獨這金、齊兩個武功絕高之人,就有本事使此莊覆亡,即或他們不出手,他自己和師兄二人也將受到師父萬孽法師的重罰。

  因此他怦然心動,忍不住問道:「若然如此,只不知有沒有破解之法?」

  紀香瓊沉吟一下,道:「我實在很愛惜你這個人才,所以不妨教你一法,可以使你免去身遭慘死之禍,但你須得答應聽我的話去做。」

  夏侯空道:「只要沒有妨礙之處,鄙人可以聽從。」

  紀香瓊道:「容易得很,決無任何妨礙。你這就差人用鍬鋤等工具在那陵脊當中開個缺口,只須兩尺之寬,便可以免去殺身之禍了。」

  夏侯空一怔,道:「不行,姑娘還有別的方法沒有?」

  紀香瓊泛起笑容,搖搖頭道:「沒有別的法子啦!」心中卻想道:「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出破那十三元大陣後四陣的樞紐啦!」原來她說了這許多話,目的只在試探這一道陵脊是不是那陣法的甬道,只要能夠確定,便不難測算出來了。而那夏侯空的回答,無疑是說陵脊下面乃是甬道,所以才不能開個缺口。

  這紀香瓊的心計,連夏侯空也不曉得,更別說齊茵了,因此她埋怨道:「依我看來,妹子你連此法也不該教他,幸好他們不能依計去辦。哼!哼!這等邪惡能減少一個,世人的福氣就增加一分。」

  她說得極盡嫉惡的能事,夏侯空目光轉到她面上,緩緩道:「姑娘此言差矣,若論殘暴殺人作惡,莫過於歷代爭雄開國之主,還有青史留名的將相英雄,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鄙人再活上兩百年,也斷然比不上歷史上任何一場斬首萬級的戰爭。但他們卻名垂萬世,流芳千古,姑娘何不先譴責他們?可見得人性之中,本來自私嗜殺,貪婪攘奪之心與生俱來。是故人人艷羨他們的成就。」

  他略一停頓,準備讓對方有反駁的機會,但齊茵沒有做聲。

  夏侯空這才又道:「像敝門上下之士,也不是特別自私好殺,只不過認定人之本性自來如此,我們便不用虛偽的禮教,虛偽的慈悲來抑制自己。況且中國土地雖大,但只有小部份土地可供耕作,而人口之多卻孳生不息,越來越多,若不發生戰爭或是多出現一些不憚殺人之士,這人口之增無可抑制,到時全國億萬之眾竟無一人能穿得暖,吃得飽,試問姑娘縱有悲天憫人之心,卻有何計得以解決這等危機,嘿!嘿!只怕到時父烹子,兄烹弟以求一飽之事,也變成毫不稀奇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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