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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穿好衣服,纖手中把玩著一條細小的絲鞭,美眸中射出森冷的光芒,薛陵可以感覺出其中包含的惡意。他苦笑一下,道:「在下甘願領受姑娘任何責罰,只望姑娘准許我暫時躲藏起來。」

  她冷冷道:「我姓齊名茵,我父親就是齊南山,此地閒雜之人一概不許進來,你怕什麼?」

  薛陵大驚道:「原來是齊莊主的千金,在下真是罪該萬死,不過追趕在下之人躡尾緊追,只怕也不曉得此處乃是姑娘的地方。」

  齊茵冷冷一笑,道:「那麼你就進來吧!」

  薛陵連忙鑽入車內,放下車簾,侷促地縮坐一角,他的一舉一動,都顯示出是個守禮君子,可是齊茵反而更加森冷的瞧著他,道:「我師父告訴我說,外貌上越是恭謹之人,就越須提防,這世上儘是偽君子,你大概也是這一類人。」

  薛陵苦笑道:「在下命途多舛,屢遇劫難,目下更是有口難辯,姑娘愛怎麼說都行,反正……」他忽然住口不說了。

  齊茵冷冷地追問道:「反正什麼?」

  薛陵聳聳肩膊,道:「說出來真是洩氣得很,在下要說的是,反正在下此刻已沒有分說反抗之力了。」

  他的動作甚是瀟灑,話又說得可憐,齊茵面色大見緩和,道:「男子漢大丈夫肯說這種話麼?哼!沒出息!」

  薛陵長嘆一聲,道:「你是齊南山前輩的掌上明珠,一生之中,沒有人膽敢拂逆你,所以不曉得命運的可怕。」他突然振起精神,道:「在下曾是世家公子,被人人奉承,即使在遭逢大變之後,仍然雄心萬丈,要做人上之人,這話不知姑娘相信不相信?」

  他一振奮起精神,更顯得倜儻挺拔,俊逸不群,齊茵不禁答道:「我相信。」

  薛陵豪情忽消,頹然的嘆一口氣,道:「可是在下不但做不成人上之人,反而成為不肖之徒,到處逃亡!」

  齊茵陡然間發覺自己聽得十分心軟,極是可憐對方,滿腔儘是同情幫助之心,不禁一驚,暗道:「這廝的花言巧語竟哄得我心軟了。」

  她打斷了他的話,冷冷道:「你不必多說了,任從你多麼的悽苦可憐,我也不能輕輕饒你。」

  薛陵道:「姑娘這話並非誇口,在下已從姑娘剛才那一鞭收勁的手法上,窺出姑娘武功十分高明,比起在下雜七雜八學來的幾手功夫強勝得多,況且在下身處貴莊之內,眼下高手如雲,在下除非插上雙翅,才逃得出此地。」

  齊茵道:「你曉得就行啦!你可猜得出我怎樣處罰你麼?」

  薛陵道:「在下猜不出姑娘心意。」

  齊茵冷冷道:「我要挖掉你雙睛,教你從今以後永遠瞧不見任何景物。」

  薛陵大吃一驚,道:「在下罪不至此,姑娘若是這麼做,未免太殘酷毒辣了。」

  齊茵道:「用不著你評論,你若是不服,我們就比劃比劃,贏得我的話,一概不再追究。」

  薛陵見她態度堅決斬截,萬般無奈之下,挺胸應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放手一拚了!」

  齊茵冷冷的瞪他一眼,大有怪他膽敢出言應戰之意,不過她越是面含薄嗔,就越發的冷艷迫人,極是美麗。

  薛陵雖是面臨險境,仍然保持平日的瀟灑鎮靜,他並不是沒有瞧出齊茵放任的性格,也明知待會若是敗於她手底,這對眼睛定然被她挖去無疑,然而他心中仍然輕鬆的想道:「最遺憾的是一直沒有見過她的笑靨,竟不知比起她輕嗔薄怒之時又如何?」

  齊茵一掌拂滅了車廂內的小銀燈,從他身邊擠過,跳出車外,兩人身軀相碰,薛陵鼻中嗅到一陣清淡的香氣,心中一陣惘然,但同時好像發覺齊茵輕輕一震,只是這等相觸,瞬息即逝,已無法再行探究。他正要尾隨躍出,忽聽齊茵輕喝道:「誰?啊,是爹爹麼?」

  薛陵心頭大震,登時中止躍出的動作。但聽數丈外傳來一陣威嚴的聲音道:「不錯,是我,你回來多久了?」

  齊茵遲疑了一下,才道:「剛回來換好衣服。」

  齊南山在三四丈外便停住腳步,沉吟一下,道:「朱公明伯伯有個不肖之徒叫做薛陵,逃入咱們家的內宅,為父此來,便是要取他首級獻給朱大俠!」

  齊茵嗯了一聲,問道:「那廝犯了什麼規條,竟要處死?而且還要勞動爹爹出手。」

  齊南山道:「那廝貪淫好色,竟敢對他師父的內眷動了邪惡之念,當真是十惡不赦之徒。朱大俠因他是故人遺孤,還想寬容包涵,反倒是我們這一干朋友力主嚴懲,誅除這等逆徒。」他略一停頓,便道:「你多加小心,查看馬廄各處,別讓他潛匿躲過,為父且到別處瞧瞧。」

  說到後來,話聲已遠,不久便自寂然無聲,齊茵也不發話,默默的站在院中,別處照射過來的燈光映出她的身影,光線迷濛中生似一尊石像。

  薛陵心中輕嘆一聲,揭簾躍落車外,緩步走到她面前幾尺外站定。

  齊茵冷冷的瞧著他,從頭到腳再打量一番,道:「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從你的外表看起來,誰敢猜測你竟是這等邪惡之輩?」她冷峭的語氣加上這等鋒利的言詞,每一句都刺入薛陵心中,無可招架。

  齊茵接著又道:「我剛才也曾提過我師父說的話,他說世間人心險詐無比,外表越是恭謹之人,就越須提防,今日我親眼見到你,更覺師父這話真是至理名言。」

  她輕輕揮動手中細鞭,鞭身突然像靈蛇般纏住他的頸子,緊緊勒住咽喉,薛陵不能呼吸,但暫時還忍熬得住。他雙眼睜得很大,直直的望住齊茵,但眼中毫無恐懼,卻是一種奇異的眼色。

  齊茵冷笑道:「你識貨得很,居然不敢掙扎,否則你的苦頭就大啦!」說時,伸出纖手,兩指直伸,緩緩向他雙睛迫去。她接著又道:「你這對色眼挖了出來之後,殺身之禍大概可免,我此舉其實還是成全你哪!」

  薛陵哼了一聲,想說話而吐不出聲音,但雙眸之中卻泛出怒氣。

  齊茵雙指已堪堪碰到他雙睛,陡然停住,冷冷道:「什麼?你好像很不服氣,那麼你就動手試試看。」

  薛陵果然聽話地握拳欲擊,那知臂上一運力,便感到滿天星斗,頭疼欲裂,手臂根本就舉不起。

  頸上驀然一鬆,頓時感到身體恢復正常,只見她已收回絲鞭和迫到眼前的雙指,美麗的面上泛起一絲譏嘲的微哂,道:「我若是乘這刻挖了你這對眼睛,只怕你一生一世都不服氣,是也不是?」

  薛陵哼了一聲,心想:「這個女孩子好毒的心腸,明明不放過我,卻故意的放鬆鞭子,有如貓吃老鼠之前加以玩耍一般。」當下懶得理會,轉眼向齊南山聲音移動的方向瞧去,卻是一道院門,此刻已經關上。

  齊茵見他不但不答,連目光也移開了,登時氣得蛾眉直豎,纖手輕輕揚處,鞭絲劃出尖銳的嘯聲,從他鼻尖掠過。

  薛陵這時才轉回目光,齊茵冷笑道:「瞧來好像是個不怕死的人呢!」

  薛陵道:「姑娘為何不把在下交給令尊處置?」

  齊茵道:「我自己處置你豈不更有趣些?」

  薛陵搖搖頭道:「不對,姑娘吉期密邇,出閣在即,豈肯沾惹這等兇殺流血之事?」

  齊茵不禁一怔,問道:「難道我有意維護你不成?這倒奇了,我自家也不曉得有這回事。」

  薛陵道:「這正是在下大感不解之處,姑娘亦非有意維護,也是千真萬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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