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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熊大奇暗自好笑,也不點破,把她直帶到那客店,才道:「剛才有個下五門出名的臭賊,被我一掌打死。可是……可是那房中卻是個女人。」

  宗綺已噘起嘴巴,道:「賊都死了,我跟你來做什麼?」

  熊大奇怎好在未出嫁的師妹面前,解釋那夜蜂唐英是個淫賊?這也是他何以沒有驚動師妹,便獨自出來暗綴淫賊之故。

  「噢……師妹,你乖乖的進房去瞧瞧,師兄我可不便進去呀!」

  宗綺雖然仍不高興,但大師兄之命,到底不便過於違拂,便躍入房去。

  她一下打亮火摺,只見床上一個雪膚冰肌的裸女,閉目熟睡,這才恍然大悟。細一察看,不由得大吃一驚,轉身躍出房外,對熊大奇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

  熊大奇搖搖頭,她又道:「她就是成家堡的大小姐成玉真呢……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對她無禮?」

  赤面天王熊大奇道:「那是一個下五門出名的賊人夜蜂唐英,適才已被我一掌震死。當時因為沒有燈火,因此為兄竟沒有看見她是成姑娘……這一點你務必向她提一提。」

  宗綺又躍回房中,伸手解了成玉真的睡穴。成玉真悲切地啜泣數聲,然後才清醒過來。她在夢中還惦記著何仲容即將毒發身死,因此悲哀難過。

  宗綺已燃亮油燈,因此房中甚是光亮,成玉真猛然見到宗綺,同時又發覺自家一絲不掛,雖然彼此都是女孩子,卻也羞愧難堪,趕快取被遮身。

  宗綺一言不發,先別轉身軀,等她穿好衣服,才道:「成姑娘,你怎會來到此地?若不是我大師兄及時趕到,你……」

  「嚇?」她失聲驚問道:「令師兄及時趕到是什麼意思?」她還以為是何仲容去而復還,卻被赤面天王熊大奇看見,以為何仲容意圖不軌,因此把他趕跑。

  「我大師兄說,他及時把一個名叫夜蜂唐英的下五門賊人擊斃,因為你是位姑娘,因此他叫我來,把你救醒!」

  成玉真腦中「轟」一聲,幾十把尖刀一齊戮入她心中,使得她痛苦地哼一聲,便昏迷過去。

  宗綺把她救醒,趕快在她耳邊說,熊大奇並沒有見到她珍貴的嬌軀玉體,因為那時房中一片黑暗!但成玉真這時卻十分迷惘,根本沒有聽見她說什麼話。

  過了好久,宗綺見她已沒有事,便離開回到自己的客店。

  現在剩下給成玉真的,只有羞恥、空虛、悲傷等情緒,混亂成一團,直到天色大白,她才發覺宗綺已經走了。

  她起來把油燈弄滅,離開客店,茫然順腳而走,不知不覺反而走向成家堡的路程。

  在那個時候,女性們所講究的貞節,不僅是肉體上的接觸,身體給男人看了,也算是失了貞節,成玉真最痛心的正是這一點。

  因為她已認為自己嫁給何仲容,此生此世,都要為何仲容守節,可是想不到在同一天的晚上,便發生了這種事……

  大約在路上走了兩個時辰,忽有一輛馬車,在她身邊停住,另外有兩名騎士跳下馬,恭敬地向她行個禮,然後道:「姑娘請上車吧!」

  成玉真迷迷惘惘,竟然鑽入車廂,馬蹄和車輪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著,她在車中搖搖晃晃,偶然也看見那兩名騎士夾衛在馬車兩旁。

  直至回到成家堡中,她還是十分迷惘。這世上的一切,如今似乎完全改變,變成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茫然地走到大廳中,只見父親站在面前,面色極為難看。

  她本想撲到父親懷中大大哭泣一場,可是和成永的目光一觸,忽然驚醒。

  成永恨聲道:「好丫頭,居然背叛老子!我且問你,那柄藍電刀可是你送給何仲容的?」

  成玉真突然淒慘地微笑起來,同時點頭承認。

  成永氣得鬍鬚都豎起來,又厲聲問道:「那一次在地道中搜截何仲容假扮的化子時,可是被你在暗中縱他逃走?」

  她點點頭,緩緩道:「爹爹,你不要生氣……」她本來要說,何仲容現在已經死了,何必再生他的氣?

  可是成永一聲斷喝,把她的話截住。「昨晚在流沙谷,你可是跟那小子一道跑的?」她只好又點點頭。

  「很好,你居然還敢回來,你是打算非把我老頭子活活氣死才遂你心意麼?」說到這裏,成永的嗓音變得十分嘶啞,他這個城府極深的老江湖,此刻為了女兒的背叛,已傷透了心,因此竟無法掩藏不露。

  他灑出兩點老淚,突然從袖中取出一支匕首,遞給成玉真,恨聲道:「你立刻死在我面前!」

  成玉真眼中露出奇異的光芒,她悲哀地想道:「現在一切果真都變了,連爹也不疼愛我而要我死……唉……」

  生命這兩字,對她原本已無意義,於是她伸手接過匕首,雙膝跪倒在成永面前,慢慢道:「不孝女兒自知鑄成大錯,惹得爹你老生氣,但願女兒這一死,能夠使爹你稍減怒氣!」

  她徐徐垂首,眼光凝定在地上,過了片刻,她空虛地笑一下,輕輕道:「仲容,你等等我,我這就來了!」

  成永面色急劇地變化一下,只見成玉真舉起匕首,便要向咽喉刺去。他突然飛起一腳,把匕首踢飛。

  「丫頭,何仲容果真死了麼?」

  成玉真珠淚紛拋,淒然道:「昨天晚上,他已毒發身死……」

  「他的屍身在什麼地方,即速起來帶路!」

  「爹,你不能這樣做,你老人家縱然恨透了他,但女兒這一死,還不足以令你消恨麼?」

  成永厲聲叱道:「不得多言,立刻起來帶路!」

  成玉真心想自己不知何仲容埋骨何處,哪能帶路?於是默然低頭。

  成永飛起一腳,把她踢得直滾開兩丈之處,然後縱過去,落在女兒身邊,恨聲道:「賤丫頭,你竟然死命護著那廝,全然不曾記得為父二十餘載的養育之恩,你還能算是人麼?」

  他罵的這幾句話,比拿刀子把成玉真當場殺死,還要令她難過。她哀哀道:「爹……你老何必要動他屍骨?況且女兒也不知道他葬身何處……昨天晚上,他因到了丑時,便得毒發身死,因而把女兒睡穴點住,飄然自去……」

  成永雙目一瞪,威光四射,怒聲道:「若不是你騙我,便是何仲容騙你!本堡的『天秘牌』已經失去,你如參與盜牌之事,便是你騙我。如你不知,便是他騙你。試想他既然瀕死,何以帶走那面天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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