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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他忍住了性子,道:「算了,咱們不必試啦!」

  葛翠翠冷笑道:「你後悔已太遲啦,這場苦頭你是吃定的了。」

  王元度不禁大為生氣,心想:我只是不忍心見你自殺,才要你取消,豈是當真害怕了你?事實上他既然無法取消此事,只好不再做聲。

  葛翠翠道:「你準備好了沒有?」

  王元度懶得回答,也不睬她。

  葛翠翠冷笑一聲,便開始念出數目。

  王元度耳中聽見葛翠翠不徐不疾的念出數目,才數到第三,便發覺她聲音之中,含有極堅決自信的意味。

  換句話說,任何人從她那堅決的聲音中,也聽得出她極具信心,認定數到第十之時,王元度必定栽跌。

  這自然是她曾經向王元度施毒的結果,而這種毒物的力量,其發作的時間,又能聽她控制。

  眨眼間她已數到第七下,王元度不由得迅快掠過一念,那就是假如他安然屹立的話,她到底會不會自殺?

  這個問題他已想過,不過現在時機迫促,馬上就會兌現,可就使他感到其意義大不相同了。如若她一定自殺,則他是否要負起害她之責呢?雖說這是她自己找的麻煩,可說是咎由自取。然而在良心上來說,這個美貌女子如此輕易就斷送了一命,未免過於殘酷,於心何安?

  他的念頭一掠即過,葛翠翠已唸完第八,櫻口微張,就快要念出「九」字。在她聲音中,依然極具信念。

  她的信心幾乎使王元度放棄了一切假定。因為她能夠使他倒下的話,她就不須自殺了。

  這真是簡單不過之事,王元度心中一笑,暗念假如她能夠使自己一跤跌倒,自己何必再傷任何腦筋呢?

  說時遲,那時快,葛翠翠櫻唇一張,以堅決有力的聲音,唸出「十」字。這一下響聲,宛如鐵錘一般,震得王元度腦袋生疼,全身發軟。

  這是什麼道理?王元度可沒有時間去想,但他卻不想而知一件事,那就是他還支撐得住,一定不會倒下。他想是這麼想,到底仍然一跤跌倒,身子碰在石頭砌成的天井地面,發出砰的一聲。

  這一跤摔得很結實,如若是常人,非摔個半死不可。

  葛翠翠仰天一笑,聲音中儘是得意之情,道:「你雖然有超凡絕俗之功,害我連使了五種毒物,仍然無法傷你。但我毒姝豈是一般的使毒庸手?這五種毒藥在你體中結合起來,另生變化,饒你是鐵打的英雄,也得倒下。」

  王元度頭疼欲裂,不禁發出呻吟之聲,道:「葛姑娘打算殺死我麼?」

  葛翠翠道:「你是世間少見的英雄人物,我殺了你有何用處?只要你獻出毒經,咱們是一了百了,無怨無仇,你看這樣可好?」

  王元度道:「難道在下的活罪就如此白受了不成?」

  葛翠翠道:「我老實告訴你吧,假如你不服輸,還有得苦頭吃呢!在我毒教中人來說,我已經太不夠心黑手辣了。」

  王元度呻吟兩聲,才道:「照姑娘這麼說,在下幸而不死,竟還得感激姑娘開恩才對?這是哪一國的道理?」

  葛翠翠冷笑一聲,道:「隨便你,假如你還要逞英雄充好漢的話,我就略施手段,讓你曉得本教這『五毒聚頂』大法的厲害。」

  王元度道:「在下想不通姑娘何以堅不相信在下的話呢?」

  葛翠翠冷冷道:「什麼?你還是堅持不知毒經下落麼?你如若還執迷不悟,可別怪我出手狠毒了。」

  王元度道:「在下千真萬確地不知毒經下落。照理說,在下只不過是一個過路之人,從來不識貴教之人,縱然得了毒經,又有何用?況且天下誰不怕死?在下設若送了性命,那本毒經要之何用?」

  他這一番話合情合理,任是再刁蠻偏激之人,亦不能不承認他講得很對。誰知葛翠翠反而仰天冷哂數聲,道:「算了,算了,你以為這一番做作便可以瞞得過我雙眼麼?」

  王元度一怔,道:「我如何做作了?」

  葛翠翠道:「你長得如此英俊,一定是被我那貪淫的師姊看上了,選為面首,於是你就漸漸識得本教許多功夫了。不然的話,任何人走入這間屋子,決計活不上兩個時辰,對也不對?」

  王元度想道:「我怎知對不對?反正我本身不畏百毒就是了。」當下說道:「姑娘實是夾纏不清而又不肯相信旁人的人,在下深感頭痛,咱們長話短說,你想怎樣對付我,即管請便,反正在下縱是切腹剖心,亦難邀姑娘的相信。」

  葛翠翠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美眸中充滿了殺機,道:「你自己以為長得很漂亮,所以認定我不會殺你麼?」

  王元度道:「天知道在下有沒有這種荒謬的想法,在下此生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頻頻讚我英俊漂亮之言。」他苦笑一下,又道:「可惜的是在下聽到姑娘誇讚之時,卻是在這等情況之下。」

  葛翠翠舉步迫近他,冰冷的目光俯視著他,緩緩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到你熬不住之時,速速獻出毒經,還可以活命,本教之人向來說一不二,決無反悔。」

  王元度嘆口氣,道:「好吧,在下不妨試一試。」這時他暗暗催動血氣,功行全身經脈,不但四肢百骸已恢復了氣力,甚至連頭也不疼了。他當即坐了起身,葛翠翠目光閃動,蹲下身子,與他面面相對,王元度已嗅到她頭髮或是她面上的香氣。

  葛翠翠皓白的面龐越迫越近,王元度似是被什麼力量吸住,竟不會閃避。只聽葛翠翠說道:「你的功夫實在已練得很不錯,可惜不知進退,自取滅亡!」她的呼吸和口脂香氣都撲到王元度面門,令人頗生遐想,如若換了旁人,定必心醉神迷,發生反應。

  王元度仍然毫無動靜,葛翠翠眼中閃過了驚訝之色,玉臉更移近了一點,柔聲說道:「我告訴你一件秘密可好?」

  王元度尚未表示意見,她已接著說道:「我很喜歡你呢!」說罷,嬌紅的櫻唇向前送去,一下子就貼在王元度的嘴上。這等豔福,王元度做夢也沒有想到。但使他更驚奇的是她的香舌居然送了過來,塞入他嘴內。

  王元度很難說得出這一種什麼滋味,總而言之,他曉得葛翠翠這一招決計不單純為了表示情愛,相反的這一定是她最厲害的下毒手段。

  他立時把全身經脈封閉,運聚功力,以便對抗任何劇毒的發作。誰知葛翠翠乾脆全身癱伏在他懷中,雙手繞過他後腦,緊緊抱住他的頭,使四片嘴唇如膠似漆地黏貼在一起,久久不曾分開。這等情景,簡直不是香豔纏綿四字所能形容得出,照她這種熱烈投懷送抱的表現,實在可以判斷她已動了真情,因而不由自主地獻上香吻。

  王元度的理智好不容易戰勝了情慾,凜惕地想道:「我既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豈能如此佔她便宜?」他猛可一揚頭,四片嘴唇分開。但葛翠翠仍然是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嬌軀卷伏在他懷中。

  王元度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險險使我王元度變成浪蕩無行之徒了。咱們萍水相逢,毫無名份,豈能如此親暱?請姑娘快快放手,在下決計不能敗壞姑娘的名節。」

  葛翠翠本已媚眼如絲,兩頰如染胭脂,嬌豔無比。聽得這話,登時紅暈盡褪,雙目睜大,顯然已恢復理智。她喃喃道:「太遲了,太遲了。」

  王元度不懂這句「太遲了」是什麼意思,瞠目道:「姑娘說什麼?」

  葛翠翠道:「我毒教中有一條規矩,凡是使出這香吻使毒的功夫,不是結成連理,就得同歸於盡。」

  王元度吃一驚,道:「同歸於盡?假如我是不堪匹配之人,你豈不是永遠不許使出這等功夫?」

  葛翠翠道:「我們毒教又有規定,假如我自殘一肢,即可代死,因此之故,你是必死無疑,我也得陪上一隻手或是一隻腳呢!」

  王元度道:「那麼姑娘打算陪上一隻手呢?抑或是一隻腳?」

  葛翠翠面色一沉,不悅地道:「事至如今,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王元度但覺腦際掠過一陣昏沉沉的感覺,心知這是她香吻中傳過來的劇毒,已經開始發作。他劍眉一皺,道:「姑娘這等傳毒功夫,實在駭人聽聞,你自家縱然不致中毒,但萬一此法竟不能使敵人斃命,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葛翠翠道:「絕對不會有這等事,你即管放心。」

  王元度啼笑皆非地想道:「如若絕對能致敵死命,我才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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