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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天寶愕然望他一眼,心想:「錢師叔出身少林之事,外人罕有知道的,這人居然向我探問,可知必是深知內情。」當下點頭道:「你說的可是江南百錢莊莊主麼?貧僧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王元度已窺見白瑤琴露出十分注意的神情,假如她不是一直都很冷漠的話,別人就很難瞧出她對這些話生出反應。

  天寶和尚已問道:「尊駕敢是曉得錢莊主的下落麼?貧僧恰好想見見他。」

  王元度伸手一指,道:「大師可向白姑娘詢問,只有她知道。」他此舉毫無把握,也不過是再詐她一詐之意而已。

  哪知這一詐竟大生效力,白瑤琴皺起眉頭,道:「你是誰?怎知我曉得錢萬貫的下落?」

  王元度緩緩道:「錢兄被一元教軍師姜石公脅持離開小星塢。你是一元教的重要人物,當然知道他的下落了。」

  白瑤琴瞠目道:「你到底是誰?」白瑤琴此舉不啻默認王元度的話。

  天寶和尚道:「白姑娘可否賜示錢莊主的下落?」

  白瑤琴冷冷道:「不可以……」

  天寶勃然而怒,但仍然遏住脾氣,道:「貧僧有事非見錢莊主不可,白姑娘若然肯指引見他下落,感激不盡。」

  白瑤琴冷笑一聲,道:「你怎的這般囉嗦,我說過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王元度朗聲一笑,道:「在下也恰有要事非見到錢兄不可,假如姑娘不肯說出來,在下就不客氣了。」

  天寶聽他口口聲聲叫錢萬貫做「錢兄」,自己無形中便矮了一輩,不禁瞪他一眼,道:「施主何事要見錢莊主?」

  王元度道:「內情目下不宜宣揚,免得被白姑娘聽去。」他轉眼望住白瑤琴,凜凜生威,道:「姑娘最好把錢莊主的下落說出來。」

  他這刻已把白瑤琴當作敵人,是以威勢陡生,使白瑤琴心中大吃一驚,但她表面上仍然淡漠如故,道:「我不說你便待如何?」

  王元度仰天一笑,道:「在下一直發愁碰不到一元教有地位之人,姑娘既是一元教的重要人物,在下打算把你擒下,料那姜石公不敢不善待錢兄,或者也願意用錢兄換回姑娘。」

  白瑤琴玉手一抬,已掣出長劍。

  王元度提竹作勢,一步步迫去,氣勢緊張無比。天寶和尚這刻才見到他的真功夫,不由得大為驚訝,凝神瞧著。

  王元度以少陽劍法中的「足涉金庭」一招,步步迫去,這一招劍法千變萬化,可攻可守,全然無懈可擊。

  白瑤琴竟自無法發劍使敵人停步,因為她長劍一發,若是不能阻敵,勢必立時傷亡於敵人反擊之下。

  她既不能出劍,又敵不住王元度那般無堅不摧的氣勢,只好步步後退,不知不覺退到屋角,身子被石牆阻擋住,已經不能再退。

  王元度腳步一停,沉聲道:「你說是不說?」

  白瑤琴一向心高氣傲,性子甚烈,越是受迫不過,越是不屈服。她雙眼圓睜,厲聲怒叫道:「我不說,我不說……」

  王元度毫不動容,沉聲道:「若然如此,在下只好出手把你擒下,如若失手誤傷了你,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正當此時,平天虹忽然坐起,訝道:「咦!誰把我救出來的,那一位不是白姑娘麼?」

  王元度頭也不回,說道:「平兄居然回甦,可喜可賀!」

  平天虹哼一聲,道:「原來是你。」他已瞧清楚王元度正以竹代劍的上乘劍術,把白瑤琴迫在一隅。當下又道:「你為何向白姑娘出手?」

  王元度道:「兄弟定須從她口中探問出一件事的內情,是以迫不得已,非出手不可。」

  他考慮到有關錢萬貫之事,不宜讓平天虹知道,當下又道:「平兄如若沒事,何不出屋蹓躂蹓躂,以便迅快恢復如常?」

  平天虹道:「兄弟覺得很好,是你把我從墓中救出來的麼?」

  王元度道:「不錯,還多虧那位少林天寶大師幫了不少忙,否則兄弟也無能為力了。」

  他們對答之時,平天虹已暗暗調運真氣,體力迅速地恢復著,他緩緩道:「你定要為難白姑娘麼?可不可以看兄弟的薄面,放過她這一遭?」

  若在平時,王元度即使恨死了對方,聞言亦會馬上答應,但今日之事關係甚大,牽涉到錢萬貫的安危生死。

  那一元教之人個個行蹤隱秘,無從查探,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一條線索,豈能輕易放棄?於是答道:「平兄請勿介入,兄弟今日不能輕易放過了她,亦是情非得已,違命之處,還望原諒。」

  平天虹徐徐起身,口中道:「既是如此,兄弟自是不便多言。」天寶和尚聽了這話,便移開目光,不再注意他。

  陡然間石屋內風聲勁響,人影亂閃。天寶和尚轉眼一瞧,但見平天虹手掣摺扇,疾攻王元度,手法之奇詭,招式之凌厲,大有一舉擊斃王元度之意。

  天寶和尚又駭又怒,大喝道:「平施主,你幹什麼?」話聲末歇,平天虹已迅攻了六七扇之多,把王元度迫得躍開,落在另一隅。

  平天虹沉聲道:「白姑娘不走,更待何時?」

  白瑤琴颼一聲穿窗而出,王元度方一作勢要追,平天虹提扇疾跨數步,恰好遮擋住去路。

  王元度氣得眼中冒火,冷冷道:「平兄此舉是什麼意思?」

  平天虹笑道:「兄弟還是第一次見到王元度赫赫震怒之態,適才之事,兄弟亦是情非得已。」

  王元度哼一聲,道:「平兄敢是已加入了一元教,所以情非得已,定須出手救她?」

  平天虹訝道:「哦!原來她是一元教的人,兄弟只因曾受她救命之恩,眼見她無法闖得過王兄的劍圈,是以疾忙出手,以報前恩,不知王兄信是不信?」

  王元度心中恚恨猶存,只怒哼了一聲,天寶和尚出去了又進來道:「她身法甚快,已不知去向了。」說罷,含怒向平天虹望去。

  平天虹一點也不在乎,微微而笑,道:「如若大師不是曾有掘墓救我之恩,憑你如此盯看於我,我定必出手取你性命了。」

  天寶和尚大怒,冷冷道:「照平施主這樣說來,你已用不殺貧僧之恩,報卻了貧僧助你之情了?目下已兩不虧欠,平施主儘管劃出道來。」

  王元度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暗想這世上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不但少見平天虹如此蠻橫之人,便這少林僧人的為人也少見得很。

  平天虹大笑數聲,道:「大師父說得好,但即使動手,也須等到下一次相逢會面,否則我平天虹豈不是變成了忘恩負義之徒麼?」

  天寶和尚怒猶末息,道:「你目下雖不出手,也脫不了忘恩負義之名,貧僧見過平施主背後偷襲的手法之後,這一輩子很難忘記。」

  平天虹目射寒光,冷冷道:「你說什麼?」

  天寶和尚提起方便鏟,厲聲道:「貧僧說什麼難道平施主心中竟不明白?」

  平天虹舉步向對方迫去,沉聲道:「現在總算明白了,我倒要瞧瞧少林寺教出來了什麼樣的人物,竟敢不把我平天虹放在眼中。」

  他們互相斥駁至此,已離了題,變成為了別的事爭吵出手,王元度搖搖頭,本想從中勸解。但平天虹言語中傷及少林寺一派聲名,他又不好牽涉在其中,他心中仍然記掛著白瑤琴之事,當下走出石屋,縱目四望。

  忽聽石屋內傳出喝叱咤拼鬥之聲,他曾與這兩人交過手,深知兩人皆是功力深厚的高手,三五十招之內,難分高下,是以並不幫忙,提氣一躍,飛上屋頂,但見石屋後窗那邊,荒草沒脛,再過去七八丈,就是茂密樹林。那白瑤琴一定奔入林內,隱去了身形,現下才放步追去,未免太遲了。

  他一念及此,忽然泛起對平天虹的恨意。只因他跋涉江湖,到處打聽,好不容易才碰上了這個機會,卻讓平天虹破壞了……

  當下側耳傾聽,石屋內傳出平天虹冷笑和天寶和尚吐氣用力的叱聲。

  他方要入屋,目光無意中掃過樹林,忽然如有所見,當即疾撲下去,提氣迅疾奔去。但見他身法快如閃電旋風,幾個起落,已撲入樹林之內。他迅快地繞抄向右方,霎時已堪堪出林,當即停步隱身在一株樹後,向林邊的草叢細加審視。

  大約過了半盞熱茶之久,深茂的草叢中微響一聲,露出一顆人頭,王元度只能見到後腦,但見秀髮黑亮,竟然是個女性。他心中冷笑一聲,忖道:「原來她還沒走,這回休想再逃出我的掌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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