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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藍巒怔了一下,忖道:「這人真是大仁大義之士,我那番話有幾分真心,自家還不知道,卻自知有幾成不過說得冠冕堂皇而已。但王元度他卻提起先嚴在地下之靈,將會感到欣慰,這話說得極有道理,若然不是真心這麼做的話,遲早會被他輕視不齒。」

  這麼一想,可就不能不用心思索下手之法。王元度怎知他天性中的仁義之心,已深深感動了這個老謀深算之人,步上了正義之途?這等功德,價值不可衡量,冥冥之中,已積下無限福澤。

  藍巒想了一陣,道:「我實在沒有什麼把握,但求盡力去做便是了。」

  他先弄開關大堅的嘴巴,果然發現一顆假牙之中,藏得有物,只要運勁咬碎,即可致命。

  他取出這顆假牙之後,道:「姜石公果然機詐無比,利用這等妙法,可使部屬隨時自殺,不畏敵人凌辱。其實他乃是深知人性弱點甚多,除了大忠大孝之人,意志絕難動搖之外,其餘的人,不論成就如何的大,亦抵受不住種種酷刑的折磨。因此,他為了確保秘密,在這自殺方面,實在下了不少苦功。」

  王元度道:「塢主之意,敢是說以關大堅這等人物,若然無法自殺,亦將受不住毒刑而供出一切秘密麼?」

  藍巒道:「不錯,等一會解開他的穴道,他發現藏有毒藥的假牙已失,一定面色劇變,可知他何等依賴這一件致命之物。」說罷,伸手拍開關大堅的穴道,關大堅定一定神,猛然神色大變。

  藍巒道:「關院主即管放心,我早就猜想出姜石公在何處收藏毒藥。但早先為了示信於你,所以不曾取出。現下卻是為了怕你一時看不開而出此下策,才斗膽取下那枚假牙。」

  關大堅沒有做聲,神情間已遠不如剛才那般冷硬倔強。

  藍巒又道:「我決不會用任何手段凌辱院主,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關大堅大為驚訝,心想:「這藍巒一向心黑手辣,從不流露真心。但這刻語氣誠懇得使人不能不信,是什麼物事使他改變得如此劇烈?莫非這又是他另一套陰謀詭計?」

  藍巒見他沒有說話,已猜出他的心意,也不說破,話題轉到別處,問道:「關院主,你此次在一元教進犯本塢的計劃中,擔任極重要的腳色,我只問你一件事。」

  關大堅搖頭道:「塢主不必多費口舌,我不會說出任何秘密。」

  藍巒笑道:「你錯了,反而是我告訴你一件秘密,瞧瞧你知道不知道而已。」

  關大堅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藍巒便道:「姜石公這一次借你之力,運了大批火藥入塢,但他還運了兩件東西進來,那是兩門火炮,你可知道?」

  關大堅一怔,搖頭道:「沒有這等事吧?」

  藍巒道:「元度兄你作個見證,告訴關兄有沒有此事。」

  王元度道:「塢主之言,絲毫不假,當真有兩門紅衣火炮,分別安放在兩個地方,可以轟擊全塢任何一處地方。」

  關大堅眉宇間露出憤怒之色,卻仍然沒有說話。

  藍巒一著機不可失,立刻取過這小星塢詳圖,展放他面前,沉聲道:「姜石公保留這兩門火炮的秘密,用意至為明顯,便是他掌握著發動毀滅全塢之權,而又能夠置身事外。由於火炮可以遠轟引發全塢各處火藥,到了事急之際,被迫發炮,其時,縱然一元教中許多高手未及撤出,他亦顧不了這麼多。這一點用心,誰都可以瞧得出來,所以姜石公不敢讓你們曉得,連身為一元教四大護法之一的左昆兄,也全無所悉。」

  關大堅冷哼一聲,道:「兄弟也是護法之一。」

  藍巒聽了又是驚訝,又是高興,道:「假如關院主在一元教中的身份竟低於四大護法,可就太小覷咱們日月塢了。現在請關院主考慮一下,假如覺得姜石公的為人惡毒卑鄙,全無人性,便可據此推斷出一元教在他策劃之下,遲早要被天下之人唾罵不恥,與其投身那等幫派,不如從今日起,重新幫助本塢,大大的做一番事業。」

  關大堅微微動容,目光移到那份地圖上,突然取起炭筆,在圖上又注了十多處,都是內宅要地。

  藍、王等人一瞧他注的竟與左昆相同,全無差異,當下已相信關大堅這回再無隱瞞,都透一口大氣。

  至此,藍巒便出手解開關大堅的穴道。他早已算到須得自己親手解穴之舉,所以已向鄉老伯問明手法。

  關大堅驟然恢復了自由,反而一怔。藍巒已道:「本塢已決定不再閉關自守,定須貢獻出力量,為天下武林伸張正義,主持公道。若然這麼一做,勢必繁忙不堪,關院主不愁沒有大展身手實現壯志的機會。」

  他說得十分誠懇堅決。一聽而知,這話乃是出自真心,關大堅不能不信,心中大為歡欣,道:「塢主既然挺身肩負造福天下之心,關大堅矢誓效忠,追隨左右。」

  他本想告訴藍巒說,他之所以投入一元教中,除了往昔的仇怨之外,最主要的理由,便是「寂寞」。試想,一個鷹揚的變化風雲之士,卻一輩子隱居在日月塢中,心中感到何等寂寞?坐看歲月如流,徒興髀肉復生,英雄老去之感,自然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他這刻沒有當著外人說出來,話題立刻轉到「火藥」一事,他道:「據敝院所知,姜石公曾下功夫研究出一種防水秘法,縱然數日傾盆大雨,也不會影響地下所埋的火藥。因此,塢主勢必要下令多人挖掘才行。但這一來,姜石公就很容易發覺,趁機發炮轟擊了。」

  王、管二人一聽這話,頓時面露憂色。

  藍巒道:「姜石公正是利用這一點來反威脅我們,使得我們縱然查得出他埋藏火藥之事,也不敢興師動眾地挖掘。因為那樣做法,不啻迫他施展毒手,這真是十分奧妙的一著。」

  管中流道:「然則塢主可有解決之法沒有?」

  藍巒道:「當然有啦!但必須關院主和左兄都不露絲毫破綻,才來得及毀去這些火藥。」

  關大堅道:「姜石公曾密令敝院盡力阻止王元度兄通過這密室量才的一關,特地加派左兄暗中相助,塢主可知道他何故要這麼做?」

  藍巒道:「王兄年事雖輕,但在這短短時日中,他已崛起於武林,光芒四射,形成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團體,俱是年輕一代的高手,力量甚是強大。姜石公唯恐本塢結納這一股力量,平添無限聲勢,所以定要暗中破壞。換言之,他要本塢保持孤立,斷絕外援。同時一步步削弱本塢力量,等到時機成熟,一舉覆滅本塢,把日月塢用作一元教的根據地……」

  他微微一笑之後,又道:「王元度兄如若躍上本屆金鰲大會盟主之位,他的聲譽頓時凌駕於任何一位名家高手之上,以他這時的地位身份,若然幫助本塢與一元教為敵,對一元教自然大為不利。這話也就是說,姜石公不願王元度兄將來變成足以對抗一元教的敵手,所以先發制人。」

  王元度突然插口道:「武林中但知一元教高手如雲,勢力強大無比,但這位一元教教主是誰,似乎還沒有人曉得,關院主身為護法高位,想必知道?」

  關大堅道:「敝院當然曉得,但多年來從未見過教主之面,這是一則教主罕得露面,二則敝院沒有機會離開日月塢……」他話聲略略停歇一下,又道:「在軍師之上,有兩個地位更高之人,一是正教主荀伯業,一是副教主甄紅袖。」

  藍巒道:「他們在江湖上雖是薄有聲名,但怎當得這高手如雲的一元教正副教主之位?」

  關大堅道:「荀教主多年以來,一直修練神功,罕得與聞教中之事,因此,實際上是副教主甄紅袖主持教務,她一身武學,高絕一時,決不是外間之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藍巒沉吟道:「這就奇了,他們的武功既是高到連院主也佩服的地步,為何不讓外間之人知道?」

  關大堅道:「這一點敝院亦不甚明白,敝院曾經晤見過甄副教主兩次,第一次她以極醜陋的中年婦人形貌與我相見,並且出手印證武功,家數手法極盡凶毒之能事,使人有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生出心膽皆寒之感,她功力之強,實是敝院平生僅見。是以甚為驚佩,自願屈居她手下。」

  眾人都凝神傾聽這段武林秘辛,尤其是藍巒最感興趣,心想,當世之間有兩位女性高手我都認得,殊不料還有這一位聲名較弱的甄紅袖,更在她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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