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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梁一葦發覺不妙,連忙運功相抗。他到底是修習掌上功夫之人,這隻手掌乃是他一身功力所聚。而阿閃則不擅此道,是以阿閃雖是功力比他深厚,卻不能使對方受傷負疼。梁一葦等她鬆手之後,才駭然道:「阿閃姑娘雖是略遜這位柳兄,可是在下已甘拜下風了。」

  阿閃聽人家這麼說,不能不信,訝異地望住柳兒,道:「你幾時變成如此厲害的?我們找個時間較量一次,瞧瞧到底誰強誰弱?」

  鄉老伯道:「阿平,別理會她。這丫頭一味爭強鬥勝,對誰也不服氣。」正說之時,羊武大步走來,道:「鄉老伯,看來呂兄抵敵不住那卓遼啦!」

  早先那壯漢又出現了,在梁一葦耳邊報出羊武的姓名來歷,梁一葦聽知羊武能與王元度激戰多時才敗下陣來,可知他也是年輕一輩的高手,心中不禁連叫不好。

  鄉老伯抬頭向台上望去,但見那卓、呂二人之戰已經漸趨激烈,不時短兵相接,他乃是當今武林中無人能及的大宗師,略略一瞧,已知呂傑尚可支持一百招以上。這只是說卓遼一直如此審慎小心地鬥下去的話才算數,如若卓遼施展出全力,蹈險搶攻,那就說不定多少招便分出勝負了。

  他搖頭道:「暫時還不要緊。」

  梁一葦接口道:「敝當家已走過來啦!」

  鄉老伯等人轉眼四瞧,此時人人向台上觀戰,是以四周人數雖多,但卻很容易找到向這邊移動走來之人。

  只見一個年約四旬左右文士裝束的人已擠到切近,他身後跟著那伙計李三。此人長得相貌清秀,容色雅逸,舉止之間,自有一股出塵脫俗之氣。

  大家見了此人感到難以置信,都想:錢萬貫這名字取得既俗,又開設賭場,遍及江南通都大邑。這等人物,自是善於籌算,應該大腹便便,形如商賈才對,再不然便長得陰鷙深沉也可以,怎會長得一如飽學隱逸之士?兼以風度翩翩,使人見而愛重?

  正在訝想之時,這個中年文士已走到他們身邊,他那對湛明的眼睛掃瞥之下,便向鄉老伯、管中流等諸人先後行禮。眾人在這等風流俊雅的人物面前都生出不想失禮之心,個個回禮。

  田不恭驚想道:「原來這世上有好幾等人能使我生出自愛自重之心。我本以為只有西川大俠吳嶠那種威儀赫赫之士,或是王元度這等光明磊落溫謙厚重之人,才能令我收斂放誕詼奇的態度,哪知這個丰神雅逸的錢萬貫亦能如此……」

  那中年文士已道:「鄙人錢萬貫,昨宵起抵達此地之時,已聞得鄉老伯率領群雄威鎮大會,時下俊彥莫不聞風訝異,恨不得擠列其間,以沐光霽。」

  鄉老伯眯起雙眼,向他打量了片刻,道:「你的聲名也頗使人驚羨。我老人家平生好管閒事,最愛無事生非,所以設法迫得你這個賭國奇才出頭露面,咱們親近親近。」說時,伸手出去,便即抓住對方右掌。

  錢萬貫但覺對方伸手抓來之際,速度不快不慢,但卻使人渾身泛起無從躲避之感,心頭為之一震。

  緊接著鄉老伯手掌上傳出一股強勁力道,錢萬貫心中又是一凜,暗念他何以遽下毒手,想在暗中使我受到重傷?轉眼之時,已發勁抵拒。

  雙方的內家真力在這彈指之間攻守了數招,這等內力拼鬥自然不似出手放對,外人無從得見,純是在剛柔變化之際,互作攻守。

  鄉老伯很快就放開手,笑道:「果然有一點道行,不但功力精純深厚,最可怕的是家數很雜,而每一家都極有成就,實是難得之至。」

  錢萬貫微微而笑,態度優雅。

  鄉老伯接著道:「但你別想瞞得過我老人家,你原是出身於少林寺一脈,你可要我說出指點你武功的人是誰麼?」

  眾人都訝異地望著這個文士裝束之人,連他的心腹手下鐵掌梁一葦也不例外。

  他們雖是聽說過錢萬貫本是出身於名門大派,卻萬萬料想不到他是出身於規律精嚴著稱的少林寺。

  錢萬貫道:「一發請老前輩賜教吧!」心中卻暗暗想道:「你能指示我出身少林雖然值得驚怪,但還不是十分困難之事,但若是能說出我師承來歷,我錢萬貫便從此五體投地,承認你是當世無雙的大宗師。」

  這錢萬貫心中雖是作如是想,但是神色之間卻毫無跡象可尋。

  鄉老伯緩緩道:「我有一個老朋友識得那個指點你武功的人,我正因聽他描述過詳情,今日方始曉得你竟是得他衣缽法乳,這個老和尚稱大雄長老……」

  眾人都只聽過少林寺大雄長老之名,他們哪裏知道大雄長老乃是少林寺開寺以來第一個能把少林七十二種絕藝練成了三十二種之多的絕代高手。這大雄長老一生練功,足不出寺,是以外間之人從無知者。

  錢萬貫面色大變,一手撩起長衫,屈膝跪倒。此舉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都不由得怔住了。

  但見錢萬貫神情肅穆而哀傷,雙眼中淚光閃動。

  眾人又是一怔,雖是不知其故,但都不由自主地被他感動,頓時被哀肅的氣氛所籠罩。

  鄉老伯輕嘆一聲,道:「敢是因我提及他的法號,以此觸動了你的哀悼情懷?」

  錢萬貫道:「老祖師曾對晚輩言道,以天下之大,人物之眾,但知道他的人只有一位,將來如若有人說得出晚輩的武功源流,便須全心恭敬,宛如見我。晚輩觸念祖師遺言,頓覺音容湧現眼前,是以悲不自勝。」

  這一番話說得情深似海,孺慕之思溢於言表。眾人都感到鼻子發酸,甚是哀傷。

  鄉老伯惘然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且起身。我異日見到那位老友,定把此事轉告於他。」

  錢萬貫站起身子,仰天長嘆一聲,道:「敢問鄉老伯,晚輩如何能謁見宣老前輩?」

  鄉老伯舉手指住管中流,道:「他就是宣翔的弟子了,不過你問他也沒用,天下間只有我老頭子知道宣翔在什麼地方,也唯有我知道他有什麼打算。」

  錢萬貫眼中露出愛慕的光芒,向管中流瞧一下,接著向鄉老伯道:「老前輩可肯指點明路?」

  鄉老伯仰首尋思一下,道:「可以,等大會過後,你可跟管中流同去見他。」

  他轉面向管中流道:「你師父前兩天跟我說,他且回到他弟弟處居住,命你於大會結束之後,帶同王元度前去見他。」

  這鄉老伯的秘密只有王元度一個人曉得,管中流雖是見過師父,可是其時宣翔並沒有洩漏他身份秘密,是以管中流自那時之後,日日焦盼師父出現。

  他聞得此言,自然大喜過望,但也暗暗驚訝鄉老伯如何識得師父?

  梁一葦暗中透一口大氣,心想既然談起來都有關係淵源,便不愁「百錢莊」會被搗毀了。他主持此地賭局,事情甚多,便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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