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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這田若雲眼下已在敵人毫無所覺之時把毒液傳附到敵人兵器上。

  一炷香之後,鐵牌上的冷度反而使這幾點毒液發揮作用,若然是碰觸及皮膚,便頓時中毒昏倒。

  如若始終不曾碰觸,到一炷香之後毒氣散發,嗅入一絲就得昏倒。此所以有時不夜島之人可以使敵人遠離百數十里以外才突然中毒而死。

  田若雲抽叉後退,道:「等一等,我有話說。」

  院中的尉遲忻冷冷道:「田兄不該隱藏此地,使兄弟言而無信,見笑於人。」

  田不恭樂得他們內鬨,便不插嘴,隨即抽身後退,好讓他們有爭吵的機會。

  殊不知此舉正是田若雲所願,他只須設法挨過一炷香之久,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擒下敵人。

  但一炷香的時間不算短,他心念疾轉,忖道:「我最好先跟他拼個三五十招,若然收拾不了他,才退開等候毒力發散不遲。這三五十招下來已耗去大半炷香的時間,那時節就較為容易捱得過這一炷香的功夫了。」當下說道:「尉遲兄責備得是,但小弟考慮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令師弟辛立兄已是十名高手之列,你如若出手的話,說不定連累到辛兄,是以特地趕來想跟你商量此事。不如讓小弟代勞,准保可以收拾下此人,你老哥只要不出手,也算不得毀諾背信。」

  這田若雲平生傲氣凌人,從未試過如此地向人低頭和說好話。尉遲忻一聽此話當真有理,雖是覺得他口氣未免誇大了一點,但想必也有幾分把握。

  田不恭笑道:「何須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更不須遵守什麼信諾,乾脆一齊出手,早點收拾了我這個矮道人豈不是更好?」

  尉遲忻淡淡道:「可惜某家已沒有機會讓你見識本寨的武功,如若不然,你焉能說出這等無知之言。」

  田若雲金叉挾著勁風掃動,口中喝一聲「打」,田不恭早已有備,揮牌硬架,噹的一聲響處,各各震退一步。

  雙方都試出對方內力強勁深厚,當下再度交手遞招,但見叉來牌往,片刻間已由走廊移到院中。他們的兵器都長,這刻盤打抽掃,風聲特別響亮。

  田不恭今日敗於卓遼手底,早就憋了滿肚子的氣。現在正好拿對方發洩,絕藝盡出,那面鐵牌使得神出鬼沒,雖是沉重傢伙,卻十分滑溜刁鑽,時有詭奇陰損的自創招數。

  田若雲竟須盡出全力,才能抵住對方的攻勢。

  饒是尉遲忻深沉陰險,見了田不恭武功如此高強,也不禁微微變色,眉頭一皺,便以秘密傳音之法向田若雲說道:「這矮雜毛身手極是高明,而咱們卻須得速戰速決,殺他滅口,免得驚動了大會的執法隊,向他查問出今日之事。咱們就照著早先約定的法子行事。」

  他說話之間,田若雲因為須得分心去聽,是以被田不恭搶制了機先,連連猛攻,把他迫退了五六步之多。

  田不恭外表雖是滑稽放誕,其實是個機智絕倫古怪百出之士,眉尖兒一動就湧起滿肚子詭計,當下已察覺出有異,記起那尉遲忻以傳音之法暗助羊武之事,心知他定是故技重施,立即有了對付之法。

  ▼第十八章 佳人揚威

  只見他氣勢如虹佔盡上風之際,突然間躍出圈外,向另一方的院牆奔去。

  尉遲忻怒聲喝道:「你這算什麼?」

  田不恭正要湧身躍上,忽見牆頭出現一個面目尖瘦的書生,手持一對銀鉤,俯身狼視俟機襲擊,心想若向別處奔逃,想必還有別人來攔阻,當下拋棄逃走之念,回頭笑道:「這一著在三十六計之中居於首位,稱為逃之夭夭。可惜敵不過你的算計,身陷天羅地網之中,瞧來我矮道士今晚定要歸天啦!」

  田若雲冷笑道:「臭雜毛你雖是見機得早,但豈能躲得過那尉遲忻大哥的神機妙算?倒不如收攝心神,跟我堂堂正正拼一場。」

  田不恭笑眯眯道:「我別的不成,但平生做人卻總是堂堂正正的,決計不干那等薰香下迷藥的下流勾當。誰跟這等偷雞摸狗的人做朋友,這些人也就是下五門的臭貨,少島主你說這話對不對?」

  尉遲忻一聽這敢情是繞彎兒罵人,陰笑一聲,道:「口舌上逞能算什麼好漢?峨嵋派這一招『逃之夭夭』,我們總算是見識過了。要打就打,還是少嚕囌的好。」

  田不恭道:「好!」

  轉身奔回原處,持牌作勢,口中又道:「尉遲忻你背轉身子,證明你不曾暗中傳音指點,我矮道士敗也心服,不然的話……」辛立在牆頭接口道:「不然便待如何?」

  田不恭道:「不然的話,我就大叫大嚷,驚動別人過來探視。」說到此處,察言鑑色,曉得果然擊中對方要害,便又喝道:「辛立,還有那邊牆上的賀亮,你們都是一窩子的人,也須背轉身子,不准觀戰。」說罷,深深吸了一口氣,運足丹田之力,準備喊叫。

  尉遲忻一望而知他的打算,忙道:「好,反正我們也不怕你逃得掉!」這是因為田若雲跟他拼鬥,他如若再逃,田若雲自然會出聲告訴他們。

  尉遲忻當先轉身,面向牆壁。辛立和賀亮見大師兄如此,只好也背轉了身子,變成向外瞭望把風一般。

  尉遲忻接著說道:「其實你叫嚷也不濟事,一則此處甚是偏僻,罕得有人經過,二則我自會派人守住通路,若有人來,但說在開玩笑胡鬧,人家豈能硬闖不成?」

  田不恭心中冷笑,想道:「你雖是狡詐無比,故意拿這話嚇唬我,但你這點兒主意休想在我矮道面前耍弄。」於是嘻嘻笑著答道:「老實告訴你,我這人有時候全不要臉,若是大聲叫嚷之時,定必高呼救命,那時你們就擋不住別人進來查看了。但你們只要守信,不回轉身子,我縱是死於田少島主手底,也絕不叫喊。」

  其實他身為嵋峨高弟,豈能當真高呼救命,貽羞武林?不過他這麼一說,尉遲忻不敢不信,朗聲道:「你放心,憑田兄還不能收拾了你麼?老二、老三聽著,不許回頭來觀戰,記住了。」

  田若雲怕他又想出什麼主意,金叉疾掃,一招「奔雷掃電」,直取敵人上中兩盤。

  田不恭一瞧對方招數詭奧之極,不敢硬架,迅即躍退數尺。

  但田若雲這一招佔取了些許機先,豈肯輕輕放過?當即移宮換位,迫前數尺,馭仙金叉直戮橫掃,源源攻去。他手法詭奇奧妙之極,一柄金叉幻化出四五柄之多,使人眼花繚亂。

  田不恭練的是內家正宗,根基紮實,尤其在收攝心神方面遠勝旁的流派。當下凝神定慮,全心全意貫注在眼前敵人身上,見招拆招,身外之事全然不聞不問。這刻若是尉遲忻等人偷偷回頭窺戰,他定必無法察覺。苦戰了二十餘招,田不恭才穩住了陣腳,扳回劣勢。

  要知這兩人的武功各有所長,田不恭勝在根基牢固,內力深厚。田若雲則勝在招數辛辣詭奇,手法變幻多變,內功造詣也著實不錯,只略遜對方少許而已。因此,論起動手過招,自應是田若雲佔便宜,勝算較大。只因動手過招以「動」為主,手法招數詭奇變幻的一方自然要強於內功略高的一方。

  然而偏偏碰上這個田不恭並非墨守成規的謹慎之士,他的古怪比誰都多,心思靈敏之極。是以田若雲許多詭奇招數都被他事先瞧破。那田若雲的長處既被抵消,自然就漸漸落在下風。

  田若雲心中暗驚,忖道:「我本待跟他拼個三五十招之後,便讓給尉遲兄出手,等到他鐵牌上的毒液化為氣體,即會自行倒地。但目下瞧來三五十招之後恐怕難以脫身,過了這三五十招,說不定還須落敗。若是先被他打死了,那時他縱是中毒昏倒,由尉遲兄殺死替我報仇,卻又於我有何益處?」

  他只略一分心,田不恭的鐵牌連使「左旋右抽」、「春去秋來」、「封山招雲」等三招,忽剛忽柔,或虛或實,重重牌影把對方裹在當中。

  田若雲雖是勉力招架了這三招,但敵人底下源源而來的招數已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眼看情勢急轉直下,田不恭大有一舉斃敵之勢。突然間敵人在千艱百難之中一叉戮出,險險戳中他胸口要害,田不恭急急後退,攻勢頓時冰消瓦解。

  田不恭實在感到萬分奇怪,只因敵人這一叉真不容易戮出,那是僅有的一線空隙,而在當時的形勢之下,除非是武功比他高強十倍的人,才能抓得住這一絲空隙解圍自救。

  不過,局外觀戰之人便又不同,只須是差不多的高手,就可以瞧出這一絲空隙,這便是「旁觀者清」的緣故。

  他頓時懷疑是尉遲忻等人傳音指示,但似乎又不曾覺察他們之中有哪一個回頭窺戰。

  那田若雲一旦解除了危機,便不致於在三二十招之內落敗。

  田不恭突然間側閃數尺,把鐵牌平著送到田若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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