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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不但是他們如此想法,全場武林人物不論功力高低,都感到那田若雲有一股勾引人的邪氣,因而依照這些人本身的邪正分別,喜歡他或是厭惡他。

  阿閃也發表評論道:「這傢伙好像女人一般,真教人倒胃口。」

  柳昭笑道:「世間之事就是這樣,偏偏會有很多女孩子會喜歡他的女人氣,你們信不信?」

  呂傑忍不住取笑道:「柳兄最懂得女孩子的心理,這話自然斷斷不錯的。」

  無情刀管中流緩緩道:「諸位莫看輕這人,他外表舉止雖是輕佻浮揚,其實內功根基十分深厚,定是不易對付的強敵。」

  他很少說話,因此大家對他的意見特別重視。定睛望去,果然發覺田若雲在輕浮之中暗寓沉穩,足證管中流之言不訛。

  田若雲流動不定的目光忽然停在台下某一處,眾人隨他目光望去,只見靠近台邊有排長木板凳,當中的一排坐著一位少女,長得甚是美貌,頭髮用絲巾裹起,最矚目的是她裸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頸。

  她毫不退讓地跟田若雲對瞧,鳳目中微帶威煞。略高的顴骨雖然不減她的美麗,可是卻顯出她的性格堅強,是個十分主觀偏激之人。

  王元度已立好門戶,見他毫無動手之象,不禁也順著他的目光向台下望去。他一轉頭,那美貌少女也就轉眼望他,明眸中流露出奇異的光芒,既有戀慕又有仇恨。王元度認出她正是日月塢的大小姐藍芳時,不覺一怔。

  田若雲瞧見藍芳時的奇異眼光,迅即望了王元度一眼,頓時明白他們不但是舊相識,而且還有某一種感情。

  他微微一笑,突然間一叉刺去,待得叉勢使足,這才叫一聲「王兄小心」,但話聲出口,叉尖的寒氣已侵到王元度面前。

  王元度一仰身,順勢疾旋退開,在全場驚叫聲中避過這一記偷襲。

  他若不是順勢旋開,定必被田若雲脫手飛出的馭仙叉刺中。這一來叉尖從他肩邊滑過,王元度一劍疾挑,叮的一聲,把金叉挑起尺許。

  雙方各自退開,邁步盤旋互窺破綻。王元度心中忖道:「此人內力之強實是出人意表之外,若是內功較弱之輩,定須被我一劍挑飛金叉,露出可乘之機了。」田若雲也發覺對方名不虛傳,便極力尋思詭計。

  王、田二人盤繞了兩個圈子,田若雲首先進擊,手中馭仙叉使出刺、挑、翻三種奇奧的手法,叉上的金光燦然奪目,暗具迷亂眼目的妙用。王元度以守為攻,劍走輕靈,人若游龍,矯夭地化解了對方攻勢。

  無情刀管中流心中暗暗焦急,忖道:「想不到這個邪氣滿身之人武功如此了得,元度若不速施煞手,盡力搶攻的話,說不定要敗下陣來……」別的人既沒有他的眼力,又對王元度的武功及性格瞭解不深,都沒有瞧出危機。

  王元度劍法忽然亂了一亂,竟被田若雲搶制了機先,連連迫攻,頓時險象環生。

  全場群豪無不駭了一跳,屏息靜觀。這時田若雲金叉詭滑地由上而下,疾取咽喉,出手之快,難以形容。王元度劍勢橫撩,竟是「少陽再引」之式。

  田若雲心中暗喜,叉勢突然大緩,卻仍然向他咽喉刺去。這時在他的馭仙叉上已運足了內力,王元度若然一劍撩中,力弱則無法撩開叉勢,力重則立成搏鬥內力的局面。而田若雲不管內功比得上比不上他,因為叉尖直刺他咽喉要害,相距甚近,可以邊鬥內力邊向他要害刺去,穩佔必勝之勢。

  王元度的劍刃已堪堪觸到叉身,突然改為前削之式,身形借勢側傾,咽喉從叉尖滑過,真是間不容髮。

  這時敵人的金叉已伸到他頸後,而他的長劍疾削敵人雙臂。這一招正是原屬少陽劍法三十六招之內的「來拒復攻」,後來被鄉老伯刪除,化為「少陽再引」的後著變化,這時使出來,威力之大莫可思議。

  田若雲眼看劍光削到臂上,駭得面色泛白,丟掉金叉拼命橫躍開去。

  王元度本是打算迫他落敗就算數,所以見他丟掉兵器時,就煞住劍勢。

  田若雲躍出尋丈,喘一口氣,心想:「他這一劍不知怎生使出來的?」口中卻哈哈一笑,道:「王兄一時沒想到兄弟的兵器丟不掉的吧?」

  四個公證人本要判田若雲輸敗,聽他這麼一說,都打消此念。只因放對拼鬥之時,除了武功之外,這機智計謀也屬戰力要素,田若雲既是故意騙對方緩手之計,可就不能判他落敗。

  王元度只淡淡一笑,默然不語。誰也不知他正在聽鄉老伯說話。剛才就是因為鄉老伯突然傳聲,使他劍法一亂,險險慘遭敗亡之厄。

  鄉老伯說道:「那廝不是東西,你若不橫心取他性命,不但很難取勝,而且將來禍患無窮。」王元度不能表示意見,因此心中很是著急。他著急的是恐怕鄉老伯會教導他克敵制勝的招數,這一來他雖然取勝了,也不光榮。而他更曉得自己的性格,萬一鄉老伯教他使什麼招數可以取勝,則他一定不肯再使這些招數,豈不是反而被他的好心連累了?

  幸而鄉老伯不再說話,他定一定神,心想我王元度欲以俠義之名稱譽於世,怎能當著天下英雄殺死一個無仇無怨之人?

  當下立定決心,決計不肯殺死對方。兩人盤旋了好多圈,間中互相佯攻誘敵,但彼此都找不到空隙。

  他們的門戶守得十分森嚴,在場之人都是武林之士,自然瞧得出來,因此不但不感到乏味,反而覺察出兩人的情勢越來越緊張,因為這樣對峙下去,勢必互相迫到立判生死的境地。

  王元度深深吸一口氣,奮起雄心,突然間挺劍向凝立如山的對手迫去。田若雲馭仙叉斜斜指住他胸口,這一招嚴密得宛如深溝高壘,無懈可擊。

  全場群雄眼見這等精妙招數,尤其是氣勢神韻都如此的森嚴完整,簡直教人無從下手。因此不由得大聲喝采,這一來更助長田若雲的氣勢。

  但如雷的采聲突然間消失,因而使人感到寂靜得出奇。

  敢情那王元度握著長劍竟自一如無睹對方的森嚴門戶,沉穩地繼續向敵手迫去。全場武林豪傑見了不由得錯愕難言,是以都幾乎在同時之間中止了喝采。

  眾人在王元度握劍進迫的步伐氣勢上,無不瞧出他具有極堅強的信心,而且無人不深信他一旦迫到數尺之內,定必出手猛攻。

  雖然沒有人曉得他這一招如何攻得出去,然而王元度表現出的自信卻使人感到這是不容置疑之事。

  這突然寂靜如死的氣氛陡然助長了王元度的氣勢,但聽他腳步堅定地踏在台上的低微響聲,他的身形隨著哧哧的步聲一往無前,迅即迫近了敵人。

  田若雲只覺對方泛湧出一股無堅弗摧、無敵不克的氣概,實是無法招架,心靈中一陣大震,當即改守為攻,口中輕叱一聲,長身躍起,馭仙叉劃起一道金光,直向王元度天靈蓋砸落。

  他這一招瞧起來雖是十分辛辣狠毒,但事實上他的鬥志勇氣已被王元度摧毀,陷於被動之勢。

  王元度朗朗一喝,劍光暴漲,閃得一閃,便自迅快躍退六七尺,拱手道:「承讓,承讓。」

  但見田若雲落地打個踉蹌,幾乎栽跌。左肩上現出血跡,由於他一身白衣,是以這塊血跡特別的鮮明奪目。

  他咬牙哼一聲,眼中射出仇恨怨毒的光芒,盯了王元度一下,隨即躍下石台。

  群豪喝采鼓掌之聲久久不絕,王元度回到好友群中,大家都向他稱讚道賀。

  他們回到居處,這時離晚膳尚早,大家在廳中啜茗閒談。阿閃見過王元度今日施展的身手,心中已暗暗佩服,不再無事生非地找話譏嘲他。

  鄉老伯說道:「元度今日的一戰,有一點足以震動武林,那便是將來碰上任何敵人,對方決計不敢在氣勢鬥志上跟他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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