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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這兩個少年在吶喊喝采聲中鬥得十分激烈,此來彼往,有攻有守。

  群雄想不到一上來就如此精采,人人都十分興奮,拼命吶喊助威,這些人絕大多數與台上之人俱無淵源,只不過為了激勵他們努力爭勝,所以叫個不停。

  整片廣場上氣氛熱烈緊張,在王元度這一夥人中間,束大名是使棍的,所以每當台上使棍的少年放過可乘之機的時候,便禁不住心痛埋怨。柳昭是使刀的,因此也時時抱怨台上用刀的少年不會抓住機會。

  管中流心中卻感到又興奮又疑惑,興奮的是這等景象氣氛使他記起五年前的舊事,疑惑的是他覺得這兩個少年武功雖然不錯,可是若是他上台的話,這兩人都休想走得過十招,這使他奇怪到底是自己武功眼力比五年前大有精進,抑是由於今日上午得到老恩師指點上乘武功,豁然貫通之後,眼力與往常大不相同?

  鑼聲突然一響,台上兩少年一齊躍開,敢情這兩人尚未有人受傷落敗。

  公證人宣佈使棍的獲勝,這是經過四個公證人以暗號交換意見後所獲的一致結論。

  結果宣判後,贏的一方得意洋洋,敗的一方也極力保持風度,一齊下台,但觀眾的反應卻不一樣,有的發出噓聲表示不服,但大多數人還是認為評判得中肯公正。要知這四名公證人都是一時知名之士,又規定必須四人一致通過才算數,只要其中有一個異議,就不能宣判。

  按大會規定是第二組上台,如此十組輪流比完第一場,便又到第一組上台,這樣周而復始,每組都須比賽三場才剩下一個人圍者。如此安排法每組的得勝者都有充分休息的時間,不致於因疲乏而影響了戰功。

  第二組第三組很快就比出輸贏,第四組是呂傑上陣,他一上台,群雄見他胸口繡一個「呂」,背插長劍,便知是武當名家呂一超的後人,都對他另眼相看。

  他在台上的態度舉止冷靜得出奇,絲毫沒有昔日的驕傲自大之氣,這一點卻是王元度的功勞。

  對方是個年紀特別輕的壯健小夥子,使一對鋼鐧,一望而知膂力過人。但是他的鎮定工夫遠遠不及呂傑,在台上有點踧踖的神情。

  呂傑牢牢記住王元度叮囑他不要輕敵大意的話,一切交待清楚之後,便擺開門戶,但見他劍勢嚴謹,一派深溝高壘的氣象。

  對方雙鐧一舉,踏中宮走洪門,出手猛攻,氣態威猛,根本不管呂傑的門戶招數,呂傑心中微凜,忖道:「幸而我不曾自傲託大,敢情這廝擅長強攻硬打的家數。」轉念之間,劍走輕靈,側閃開去,趁勢反擊了一招,兩人霎時間鬥在一起。

  呂傑施展出本門精妙劍術,但見劍氣如虹,矯夭飛舞,功力精湛,隱隱已具高手格局,可是對方的雙鐧也使得十分神奇奧妙,而且能夠仗著絕強的臂力彌補內功之不足,恰與呂傑殺個難解難分。台下喝采吶喊之聲更迭湧升,情況之熱烈,一時無兩!

  王元度等人都瞧得十分驚訝,他們無不瞧出那雙鐧少年的手法招數古樸沉雄,別具威力,定然出自當世名家所傳,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說得出這少年的師承來歷,又見他與劍術高強的呂傑戰個平手,精采萬分,所以都十分駭異。

  王元度正要向鄉老伯請教,恰好見到他老人家泛起詭秘的笑容,一晃身已悄悄混入人叢之內。

  台上激鬥了六十餘招,雙方氣勢猶存,還分不出高下,無情刀管中流輕碰王元度一下,道:「幸而呂兄小心翼翼,又沉得住氣,若是一上來就輕敵妄進,局面可能早已改觀啦!賢弟可知對方的師承來歷麼?」

  王元度搖搖頭,管中流道:「這就奇了,束兄知道麼?」

  束大名道:「小弟正在揣想,尚無所得。」

  管中流道:「束兄出身少林,見多識廣,居然也瞧不出對方來歷,這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他們正在談論,鄉老伯搖搖擺擺的走回來,管中流碰了王元度一下,示意他向這老人請教。

  鄉老伯不等王元度開口,一手抓住他走開數步,低聲說道:「你的勁敵還真不少呢!」

  王元度道:「晚輩一向深自警惕,不驕不餒,老前輩善意告誡,晚輩十分感激,自當銘記在心中。」他答得不亢不卑,自然而然有一種折服別人的胸襟氣度。

  鄉老伯肥腫的面上湧起善意的笑容,道:「這才是壓倒天下英雄的口氣,我告訴你,剛才我走了一趟,發現台上那孩子只是陪襯的綠葉,另有真正的高手還未出場。」

  王元度大感興趣,道:「老伯如何查出的?」

  鄉老伯道:「簡單得很,我到四下一轉,就找到與台上那孩子有關的人物,他們管喊那孩子做老么,原來他排行第四,是最末的一個,今年只有十四歲。」

  王元度驚道:「只有十四歲?假以時日,定必是震驚一時的高手無疑。」

  鄉老伯道:「將來他的成名是決計沒有問題的,現在還輪不到他,他姓奚名勇,是誰的徒弟還未知道,可是他的師父一定不差。」

  王元度又不禁驚道:「你老竟也不知他的師承門戶,這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鄉老伯道:「終必會知道他們是什麼家數,這一點你大可相信我老人家。」他稍停一下,又道:「那孩子排行第四,還有三個師兄,似乎一個比一個強,總之你須得小心注意才行。」

  台上的呂傑久戰無功,心中微感焦躁,想起自己第一次出手,就顯得如此不濟,豈不被朋友們恥笑。此念一生,不禁泛起急功取勝之心。

  正當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孩子,不可輕躁貪功,武當心法向來是以氣脈悠長以靜制動見長,你敢是給忘了?」

  這幾句話明明是鄉老伯的口音,呂傑宛如服下一帖清涼散,心頭登時一片寧靜,越發沉穩堅韌。

  台上四名公證人都凝神觀戰,直到此刻,他們還瞧不出哪一方可以制敵取勝,他們都是眼力過人的名家,但見那奚勇的氣勢力道有增無減,似是有必勝的決心,但呂傑不愧是武當名家之後,這刻越發冷靜,劍招更見老練辛辣,一望而知韌力過人,毫無敗象。這等激烈拼鬥自然迭有驚險鏡頭,因此只瞧得台下群雄又緊張又過癮,不住的大呼小叫,鬧成一片。

  鄉老伯拍拍管中流的肩頭,笑道:「假使是你出手,多久可以獲勝?」

  管中流覺得這話很難回答,沉吟一下,說道:「晚輩能不能取勝,還須實地一試,才能夠知道。」

  鄉老伯道:「這話在你雖是謙詞,然而事實上正是如此,要知那孩子勇力過人,但限於年紀和經驗,腦筋也不夠快,所以本來不是你們的對手,然而你們隨便哪一個上台都不容易取勝,這是什麼緣故,我老人家暫時不告訴你們。」

  眾人都用心揣測老人之言,過了片刻,王元度低聲道:「老伯的意思敢是暗示對方得人隨時指點,所以手法因人而異?」

  鄉老伯頷首道:「正是如此,這真是奇怪的事,我瞧你這孩子最是古板方正,怎會第一個猜出對方詭謀呢?」

  王元度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心想我雖是不肯使用任何不正當手段,可是我仍然十分留心觀察世間人心的詭詐,著意提防,才不會輕易上當啊!

  鄉老伯又道:「對方練就一種獨門傳聲之法,連我老人家也險險被他們瞞過,哈……哈……」

  這一來大家都很替呂傑擔心,也感到忿忿不平。王元度緩緩道:「此戰對呂兄有益無害,咱們只怕不容易遭逢到這種機會磨練自己。」

  眾人一聽大有道理,便減去忿然之心,鄉老伯含有深意地睨視他一眼,心想這孩子的見識氣度真不是凡俗之輩所能想像得到,正是最合適我計劃的人選。抬眼瞧瞧天色,自言自語道:「時間已差不多啦,他們也該結束了。」

  別人不曉得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台上的呂傑立刻聽到鄉老伯的口音,道:「孩子,你最擅長的『三環套月』準備使用,五招之內,對方必定有一招是雙鐧齊出,上砸下掃,你此時使一招『高探馬』,誘他後退再攻,但你這一招只使一半,就改用『三環套月』,可以穩操勝券,不過最好別傷他性命,不然的話,日後禍患無窮,嗯!小心了,他快要雙鐧齊出啦!」

  台上的呂傑才一定神,但見那奚勇虎軀暴起,雙鐧齊出,左掃右砸,威勇難當。

  呂傑胸有成竹,使出「高探馬」的招數,台下群雄眼見呂傑施展這等手法抵禦,都聳然動容,無不在心中暗忖這番呂傑非敗不可。

  奚勇面泛喜色,身軀略略一退,雙鐧化作夾擊的招數,凌厲出擊。

  哪知他招數還未使出,對方劍光暴長,當胸刺入,這一招的變化奧奇之極,有如水中魚路,空中鳥跡,簡直找不到其間絲毫痕跡。

  全場突然間寂然無聲,人人都睜大雙眼瞧看奚勇怎生應付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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