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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鄉老伯快活地笑道:「奇了,為什麼定要拉走他?你怕有人欺負你麼?」

  阿閃道:「誰敢?我不欺負別人已經夠好的了。」

  鄉老伯此刻真真正正的成為一個獨立性格的人了,他善意地望住管中流,道:「那麼你陪陪她吧,那件事以後再告訴你。不過我警告你一件事,宣老兒已到了此地,他並且已知道你帶人去見他弟弟,想必會大大地收拾你一頓。」

  管中流苦笑一聲,道:「您老好像無所不知。」他仰頭尋思一下,又道:「晚輩怕元度分心,所以暫時不能告訴他,倘若晚輩突然失蹤,還望您代為遮瞞一時,等大會結束之後,才把晚輩的死訊告訴他。」

  阿閃大吃一驚,問道:「你說什麼?」

  鄉老伯也訝道:「他不見得便會取你性命吧?」心中卻想:「我真不曉得會不會殺死他呢?」

  管中流道:「晚輩做對過不起師長之事,焉有顏面活在世上。」他嚴肅地轉眼望住阿閃,阿閃不禁點頭道:「我明白了。」

  鄉老伯道:「別開玩笑,你死了我怎麼辦?若是沒有你,他就不須向我叩頭認輸了。不行,我非找他說個明白不可。只要他答應叩頭認輸,那時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干。」

  有人叩門,阿閃過去打開,只見王元度精神奮發地站在門外。他躬身拱手道:「時間已屆,晚輩等要去報到啦!」

  鄉老伯大聲道:「你們快去吧,別管我們。」

  王元度與其餘五人一道走出外面,嘹喨的鐘聲響個不住,此是參加奪標者前往報到的訊號。但見屋子裏出來許多年輕人,個個勁裝疾服,攜帶著自用兵器。朝陽之下,這些少年們更見英挺奮發,彷彿是一群乳虎幼獅。

  廣場中人頭擁擠,其中竟有好些婦女。

  大家都曉得第一次報到之後,便須先經試功的一關,淘汰剩五十名初選的人,才開始到台上動手比武。那試功第一關因人數逾百,所以頗費時間,正式上台比武大概須等到中午飯後。可是大家都很有興趣地擁聚廣場中閒談觀看。

  報到處設在西首的涼棚內,那兒本是膳廳,地方極大。棚內共有二十名辦事人員,王元度等人進得棚內,聽到點喚自己姓名,便過去報到。

  點名的是兩個人,還有八人則在編造名冊登記等事務,在一列長桌之後有一幅長長的布幔遮隔起來,後面有十人主持試功事項。

  王元度拿著名牌,轉眼四望,但見魯又猛等五人還未輪到,便先向布幔走去。

  轉入幔後,只見兩排桌子各有五人,而每一排的桌子之間都另有布幔隔阻,以便試功之際隔斷別人視線。他隨便向左邊的一排走去,這一路已有五個少年排隊輪候。在他前頭的少年身高六尺,肩膊闊厚,一望而知此人氣力極大。當他們向前移步之際,王元度更發覺此人當是高手無異。

  要知道大凡武功大有成就之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自然而然含有深意,決計沒有一個動作是浪費的。所謂「含有深意」不外幾個原則,一是隨時隨地可以出手進攻,二是任何時機之下能夠防守突襲,三是節省氣力,四是合乎呼吸調息,內功運行之道。

  而前頭這個高大少年移動之時,沒有一個動作不符合上述的四個原則的。所以王元度不必跟他動手就曉得這人必是武功極強之士。

  輪到桌前時,那高大少年交出名牌,王元度設法瞧了一眼,知道這少年姓卓名遼,接著便見他交上兵器,是用一個軟皮套子套著的長形物事,約是三尺半長,好像是兩根放在一起。

  那辦事人員問道:「是什麼兵器?」

  卓遼把套袋放在桌上,也不回答。對方伸手一拿,第一次竟拿不動,不禁面上一紅站起身子再運力捉拿,才拿了起來。

  王元度心中大訝,忖道:「不知是什麼兵器,如此沉重?」

  那辦事人員打開套袋,露出一端,卻是兩根鴨卵般粗的金棍。依那人拿起時用力的情形看來,這兩截金棍不知是什麼質料,才會這等沉重墜手。

  這試功的第一關便是檢查兵器,因此充當檢查兵器之人,對天下各種兵器以及獨門兵刃都十分精通。

  他道:「這是外門最霸道兵器中的渾敦棍,古今罕得有人使用,便因鑄造此棍的金精鋼母難以採集。」

  卓遼見他一口說出來歷,不禁露出驚訝之色。對方又道:「有煩取出接好,以備在下驗明。」

  卓遼乖乖的從套袋中拿出這兩截金棍,一端有螺絲可以擰合。

  那人也不伸手去接,只瞧了瞧,便道:「行啦!請收起來移駕往前走。」

  卓遼收起渾敦棍,轉入第一隔布幔之內。

  輪到王元度交上名牌,那人喔一聲,顯然聽過他的名頭。

  他接過長劍驗看一下,點頭道:「請吧!」

  王元度拱拱手,道:「先生沒有別的話指教在下麼?」

  那人訝異地瞧瞧他,道:「你已經很有名氣,居然如此謙虛,難得之至。」

  此人大約是四旬上下的年紀,眼神銳利,容貌方正。王元度又拱手道:「不敢請問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笑一下,道:「兄弟姓費名平……」

  王元度啊一聲,道:「原來是費先生,無怪見識淵博精妙,當世無人可及。」

  費平指一指那邊的一排桌子,道:「那是我的弟弟費明,我們兄弟略略識得一點有關兵器之學,哪裏當得少俠盛譽。」他面色一正,肅然道:「少俠是使劍名家,別的話在下不須多說,那就是除非武功高到可以折竹當劍的地步以外,凡是用劍之士,都須講究劍質,同是百煉精鋼之劍,高下之分便是冶劍師的見識氣度而定,若是出自冶劍名家之劍,使用時可以順心遂意地發揮氣勢,反之則否,少俠請吧!」

  王元度連忙施禮,道:「謹受教,感激不盡。」

  他萬想不到今日試功,居然得聞這等至奧至妙的理論,那費氏兄弟乃是冶術名家,世代相傳得有奧妙心法,凡是費家所出的兵器,價值不菲。而以這一代費平、費明二人聲名最著,既能鑄煉無堅不摧的兵器,亦能打造不能毀壞的甲冑。

  王元度想起武林中人時時拿費氏兄弟的冶術作為笑談之事,真想回轉身再問他一問。這費氏兄弟冶兵術的笑談一如諺語中「矛盾」一詞中的起源故事,因為費氏兄弟既能鑄冶出無堅不摧的兵刃,亦能打製不能毀損的甲冑盾牌。然則若是有人用他們所鑄的兵器去攻他們所制的甲冑,便又如何?

  王元度略一躊躇,但邁步時已走入布幔後,只見長桌邊有個大塊頭端坐不動,在這個大塊頭左側有一根碗口粗的鐵柱,一端深陷地中。

  鐵柱子有一根精鋼拔手,大塊頭先向他取過名牌,便著他挺直站在柱邊,然後調整那根銅棒的高度,恰好在他胸腹之間,道:「鐵柱內上下都有強力彈簧,你握住鋼柄,向上推一次,下壓一次,可別馬虎。」

  王元度伸手握住鋼柄時,立即發現這個高度正好使他不能借肩膊之力向上托,又不能借體重下壓,也就是說可以測驗得出每個人真正的氣力。

  他還未向上推,忽見那大塊頭已在名牌上戮上印記,正是表示合格之意,心中好生訝異。

  但目下乃是依大會規定試功之時,不便向考官多言。於是運力向上一推,又向下一壓。兩次都到了極限之處,這才放手望住那大塊頭。

  對方把名牌還給他,微笑道:「在下張衡,久聞少俠大名,驗力之舉只是按規矩行事。」

  王元度這才明白對方為何會先在名牌戮下印記之故,當下抱拳道謝了一聲,又向前走去,轉過布幔,恰好見到那高大的卓遼的背影。

  這一邊地方較闊,當中的地面上擺放著一塊厚厚的鐵磚,磚上有一根鐵枝突起,鐵枝端有一塊半掌大的皮墊,瞧起來有如一塊很小的荷葉從磚中長出來一般。

  一個瘦子向他要了名牌,說道:「此關考驗輕功造詣,請你躍起四尺左右,向皮墊踏落,借力再躍起兩尺高才合格,如若換腳借力之時純是濁力,鐵枝深陷到底,便發出鈴響之聲,那就是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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