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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管中流道:「剛剛認識……」隨即把以前的情形說出,最後說道:「這位王兄如何戰勝楊老毒的情形未能目睹,深感遺憾。」

  孫烈道:「他將在金鰲大會上獻藝,管兄不愁見不到他的絕藝。只不知管兄為何隱於此地?」他問到此處,用意至為明顯。

  管中流道:「兄弟自從五年前參加金鰲大會,因不能通過最後的一關,心中大是失意,但覺人生乏味,本想從此絕口不提武功,可是流浪了兩年之後,仍然忍不住設法在本局任職,因為我知道本局是本屆金鰲大會的聯絡總站,只為了時時聽人提起金鰲大會之事,所以選擇本局作為棲托此身之地。」他落寞地嘆息一聲,又道:「這是在下的一點痴心,請兩位不要見笑。」

  孫烈道:「管兄的心情我們都很瞭解,這金鰲大會規定的年齡限制一條,實在十分可怕,幾乎找不到一個人能夠接連參加兩屆大會的。」

  荀通道:「管兄的一身武功兄弟甚是佩服,倘若管兄仍然有意隱居避世,何不到日月塢長住?孫兄和兄弟可以為你向藍塢主晉言,定必極受歡迎。」

  管中流遲疑一下,才道:「兩位的盛情隆誼在下心領啦,但最好等大會過後,在下才決定何去何從。」

  荀、孫二人自然不便再說,管中流探問起這些魔頭們突然生事之故,荀通也不瞞他,道:「你也曉得前幾屆金鰲大會由於管制不嚴,良莠混雜,天下各地的惡徒凶人大都赴會參觀。這些人本就容易惹事,加上他們仇家眾多,往往在大會中狹路相逢,引起不知多少流血慘劇,阻擾大會進行,所以上一屆大會舉行之前,由十五位武林耆宿名家集會商討,會中以不記姓名的方法,秘密列舉出當今江湖上不受歡迎的名單,再經他們十五位名宿通過,公佈於世,又訂下執行之法,那就是名單上的人若然參加大會,除非得主辦大會的主人允許,否則將遭受武林三十位高手的圍攻,這三十位高手都是那十五位名宿慎重挑選邀請的成名人物,由於這個辦法的實施,上一屆的大會管兄也是參與的人,自然曉得,果然沒有事故發生,十分順利。」

  管中流道:「在下曉得那楊幽、南阿洪、齊大聖皆是黑名單上有份的人,卻不明白他們何所求而來?」

  荀通道:「他們上一次被摒於大會以外,氣憤不過,可是誰也不敢與那三十位高手組成的執法隊挑釁。倘若所有黑名單上之人通通聯合起來,勢力也很浩大,足可以壓倒執法隊,但他們之間的仇隙夙怨也很多,尤其是人人奸狡惡毒,總想佔別人便宜,這等性格之人自然不能合作,何況天南地北人數達數十名,更加不能聯成一氣,今日他們到此,便是想迫我們答允他們公然前赴大會參觀,只要我們答允,執法隊就不能對付他們。」

  管中流哦了一聲,全然明白了,他不禁憶起金鰲大會中的多姿多采,實在足以令武林之人嚮往,所以怪不得這些魔頭們都想參與盛會。

  管中流在五年之前的金鰲大會上,力敗天下年輕高手,名列第一,當時博得的讚譽和采聲,實在使他無法淡忘,但如今回想起來,卻反而加添了英雄落魄壯士潦倒的淒涼滋味。

  他深深嘆息一聲,極力拋開心中的回憶,問道:「兩位可知道今年的『密室量才』,除了藍塢主之外,還有兩位是誰?」

  孫烈道:「按照慣例,上屆第一名乃是量才人之一,還有一個就是主辦人,另一位才是邀請的名宿高手,但你既是這般問法,可見得你決意不擔當量才高手的職務了。據我們所知,量才高手中有一位是武季重,至於藍塢主準備請哪一位頂替管兄之缺,卻不曾聽他提起。」

  管中流不由得記起五年以前,自己當著天下豪傑,擊敗了所有的敵手,經過一晝夜的休息之後,翌日上午,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入一道門戶之內。

  ***

  在這道門戶的左方約摸五丈遠處,有一間屋子,門戶緊閉,他倘若能從這道門戶出現於天下群雄眼前,就是武林史上第一位武狀元,假如從原來這道門戶出來,便是前功盡棄,這一輩子再無奪魁之望了。

  一堵高牆隔住了群豪視線,他在院落中停留一下,使自己鎮靜下來,然後跨入一座廳堂之內。

  廳中闃然無人,但有一道閉著的門戶上面卻標示著「密室量才」四個大字。

  他知道在這道門戶之後,共有三個房間,房內都是漆黑無光,誰也瞧不見誰,每個房間相距兩丈左右,由一條甬道銜接。

  一共有三位當世高手分別等候在房內,他們就是所謂量才高手,金鰲大會的最後一關。

  每一屆壓倒群雄的年輕高手都須闖過這一關,才算奪魁,這一關的主旨是防止有人使用不正當的手段擊敗同儕,如若發生這等事情,縱是手段再高,詭計再多之人,也無法闖得過這三位當代高手的攔截。

  當時大家認為此關之設有利而無害,因為假使奪標者並無詭詐不當手段的話,這三位量才高手自然不會留難,而且為了防備量才高手們可能會感到失面子,便規定這三位高手以秘密方式進入密室,他們每個人只知道自己抓鬮取得的是第幾號房間,彼此間都不宣佈,以便奪標者闖過三間密室之後,連他們參與密室量才的人都不知道誰是把守第一號房間的,因此,只要第一號房間的高手放過了奪標者,第二第三兩室都會相讓。

  殊不知偏偏就是這條規定出了岔子,從第一屆開始,至今五屆都沒有人過得這「密室量才」的一關。

  管中流記得清清楚楚,第一號密室規定是比鬥內功,第二號是拳腳,第三號是兵刃。他踏入密室之後,一團漆黑之中,風聲颯然微響,一宗物事迎面而來。

  他伸手一抓,人手甚是柔軟,原來是一條綢布長帶。這條綢帶突然間十分堅硬挺直,向他推迫。管中流心知對方是借這條綢帶考驗他的內力,當即提氣運功,發勁抵拒。

  雙方內勁一觸,都感到對手勁道凌厲,互相使出全力。初時還不覺得,後來便發現雙方已陷入騎虎之勢,誰都不能罷手,否則便得被對方內力所傷。除非是大家約好一齊收回內力才可以安然無事,然而這一點卻是萬萬辦不到之事。

  管中流雄心勃勃,相持越久,精神越發振奮。雙方啞鬥了兩炷香之久,管中流奮起全身殘餘氣力,孤注一擲,猛可進攻。

  綢帶忽然軟垂,黑暗中但聽對方低哼了一聲,顯然已經受傷。

  管中流道聲得罪,舉步走去,推開對面的木門,走入甬道之內。

  甬道內開有天窗,所以不致於伸手不見五指。管中流突然發覺自己全身發軟,雙膝微微顫抖,竟是力竭的現象,心中驚凜交集,忖道:「我這刻連常人也鬥不過,何況是當代高手?」

  他休息了好久,仍然恢復不多,只好咬牙走入二號密室。門一關好,丈許外的對手便擊掌為號,通知他準備招架。

  對方第一掌十分平淡輕鬆,似是全無敵意。但管中流仍然幾乎封架不住。

  對方輕輕咦一聲,似是發覺他虛弱無力,突然之間雙掌連環疾擊,迅若雷霆。管中流被他一掌擊中腰脅,頓時受傷跌倒。

  他一點也不明白對方為何忽下辣手,不過他休息了好一會,仍然能夠勉力起身。當即退出密室,自認失敗。這些年來,他的內功練得更加深厚,但這只是因為要克服內傷,所以全力修練內功,以致其他的功夫便因而擱下。五年後的今日,他會敗在楊老毒的判官筆下,便是因為他內功雖是足可以跟這個名滿武林的魔頭比擬,然而刀法卻跟不上內功造詣,以致使老毒有可乘之機。

  ***

  現在他明知「密室量才」這一關的高手之中,竟有一個是人稱「閻王印」的武季重,不由得暗暗一驚,忖道:「單是一個千鈞杖藍巒就已是無法闖得過的關口,再加上希望他們容讓的想法也完全破滅……」

  他內心總隱隱感到這一屆的奪標者非王元度莫屬,所以他很替他憂慮這最後的一關。當下與孫、荀二人別過,回身出去。此時余凡已設法遣散眾人,並且率手下在鏢局四周起獲無數硫磺火藥,任何人都估量得出這些火藥硫磺足足可以毀去整座鏢局,而在局內之人也很難僥倖逃生。

  管中流在街上找到王元度,道:「現下沒事啦,咱們喝一杯去,兄弟有些話奉告,或者與你此次奪標之舉略有貢獻。」

  王元度對他甚是欽佩,兩人走到靠近江邊的一間酒家,找一副雅座,便對酌起來。

  兩人靜靜一談之下,發覺對方都是學兼文武,脾性相投,因此談得極是歡洽,大有相見恨晚之概。

  管中流邀他連乾三杯,才道:「這一屆若是賢弟奪得鰲頭,愚兄也可以略慰平生了。」他們已經在口頭上結盟,互相改用兄弟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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