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馬翎 > 紅粉干戈 | 上页 下页


  房簾掀處,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中年人,跨入房內,他驚訝地道:「咦?你一向很晚才上床睡的。」

  藍明珠道:「爹爹敢是有什麼吩咐?那麼女兒起床便是。」她的裸臂伸出帳外,又道:「請爹爹把外衣丟過來。」

  那青衫中年人笑道:「算啦,明天再談吧!」轉身出房而去。他不論是進來出去,都不聞半點聲響。

  過了一會,藍明珠才掀衾起身,悄聲道:「好險,居然瞞過了家父。」話聲未歇,突然發覺自己半裸著上身,不由得羞不可抑,兩頰飛紅,連忙躺下,拉被遮蓋住身體。可是這麼一來,又跟王元度擠在一起,很易令對方誤以為她有意親熱,不禁更加張皇失措。

  王元度倒沒有注意到她後來的尷尬神情,只知她十分害羞,便假作不知,輕輕道:「在下可以起來了吧?」

  她閉著眼道:「先生請!」

  王元度趕緊起身,從她身上跨過,跳落床下。

  他把她的外衣取過來,丟入帳內,眼睛望著別處,道:「姑娘請穿好衣服,在下須弄個明白才行。」

  一會兒,藍明珠離床下地,仍然含羞答答,始終無法忘掉這個年輕男子曾經眼見和碰觸到身體之事。

  王元度道:「在下的鞋子弄髒了藍姑娘的繡床,甚是歉疚,但這也是迫不得已之事,還望姑娘原諒。」

  藍明珠低頭道:「先生別這麼說,今晚之事,賤妾終身感激敬佩,決不能忘記。」

  王元度擺擺手,道:「姑娘最好把今晚的事完全忘掉,若是趁夜深人靜之際,把在下送出貴府,那就是更好不過了。」

  藍明珠連忙抬頭瞧他,道:「先生可是不肯賜助麼?」

  王元度無可奈何地道:「不是這個意思,在下感到身在此處,十分不安全,令尊的千鈞杖號稱武林一絕,在下自問還沒有接得住令尊鋼杖的能耐。」

  她嫣然一笑,又露出雪白如編貝的牙齒,道:「暫時不會有什麼事故,請先生放心。」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但目下家父大概已到了那邊去,今晚先生已沒有機會可以見到那人,只好等明天再說。」

  這時柳兒恰好進來,她跟藍明珠走到一邊悄聲交談,說完之後,柳兒走到王元度面前,道:「請相公隨我走,先歇宿一夜再說。」

  王元度心中很不自在,但仍然跟她離開房間,到了走廊,才訝然忖道:「我何故還任得她們擺佈?難道我竟不忍心使藍明珠和柳兒她們失望?」然而事至如今,只好跟她走去。

  不久,兩人走入一座偏院之內。入得房中,柳兒點燃油燈,替他整理床鋪,王元度舉目打量這房間,但見家具皆甚貴重,陳設華麗,也不似向來無人居住。

  柳兒一面鋪床,一面道:「這是舅老爺的居室,四周都是高牆,話聲和燈光都不怕被人察覺。舅老爺剛剛出門,最快也要大半個月才能回來。相公安心歇息,明兒早上婢子便來侍候。」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柳兒服侍王元度盥洗過,用了早點,便去通知藍明珠。

  王元度望住她嬝娜而去的背影,不禁想道:「她雖然只是藍姑娘的侍婢,可是長得明麗聰慧,世間少見,令人不禁有紅顏薄命之嘆!」

  ▼第三章 石屋嬌娃

  王元度把數日以來的經過細想一遍,那魯又猛和柳昭兩人的面容浮現過心頭,當下尋思道:「昨宵那等情景若是換了他們兩人,不知會有什麼後果?魯又猛兄或者無事,但柳昭兄可就說不定了。」想到這裏,頗為自己的磊落和定力感到驕傲。

  藍明珠和柳兒一齊入房,雙方見過禮,王元度便道:「在下雖是有心為姑娘效勞,無奈身上尚有要事,不能久留,只不知姑娘到底有什麼為難之處?」

  藍明珠道:「不管先生最後有沒有見到那個人,但這番隆情厚誼,賤妾已經十分感激,恕賤妾動問一事,那就是一個月後,先生難道不打算駕臨敝塢麼?」

  王元度微笑道:「那是五年一度轟動天下武林的盛會,在下自必要趕來的。」

  藍明珠道:「既然如此,先生何不屈駕此間,直到那一天現身出去,豈不是省去跋涉之勞?」

  王元度道:「在下還須趕去謁見一位前輩,所以無暇久耽,還望姑娘原諒。」

  藍明珠道:「先生說得太客氣,想那柳兒和藍沛兩人,用這等手段把先生請來,幸蒙先生不見怪,已經十分感激,但願將來有機會報答先生,此心方始能安。現在讓我把求托先生之事詳細說出,那個人就是賤妾的姊姊,想請先生在適當的機會下跟她見個面。」

  王元度心中叫聲「糟糕」,暗念又是一個女子,真是頭痛不過的事,口中說道:「在下應承過姑娘,只要是力之所及,決不推辭,既然要見的人是令姊,那就是在下力之所及的事,目下有煩姑娘帶領前往一見就是了。」

  藍明珠笑一下,道:「若是如此簡單就好啦,家姊性情古怪,對賤妾成見甚深,若是得知先生是賤妾請來的人,定必使出種種可怕的手段對付先生。」

  王元度一怔,道:「然則姑娘為何還要在下去見令姊?在下相信姑娘不是奸狡之人,此舉必有很深的用意。」

  藍明珠輕嘆一聲,道:「這件事實在不易解釋得明白,總之我希望她見過先生之後,被先生的一表人才打動了芳心,不再折磨自己那就好了。」

  說到此處,王元度便有點明白了,心想那位藍大姑娘想是從來沒有異性朋友,所以變得性情古怪,時時折磨自己,因此,她的妹妹才想法子找個人跟她見面,希望她改變性情,但這麼一來對自己可是大大不利之事,萬一這位大姑娘看上自己,豈不十分麻煩?

  只聽藍明珠又道:「家姊名叫芳時,與我不是一母所生,她自小就對我十分妒恨,加上家母對她實在不好,而家父也較為偏愛於我,所以她不但恨透了我,連帶把天下男人都恨上了,她的武功盡得琥珀刀真傳,十分厲害,誰也不敢輕易惹她。」

  王元度訝道:「琥珀刀?那就是與令師翻車伕人齊名的另一位巾幗奇人何心寒前輩的門下了,聽說何心寒前輩好像也對男性懷有極深成見,令姊既然拜列她的門下,無疑大受影響。」

  藍明珠道:「先生說得極是,家姊這些年來,拼了命死練武功,用意只是折磨自己,一年之中難得說上三五句話,只有家父還能跟她略為交談幾句,別的人莫說與她說話,連面也見她不到。若是陌生男人,碰上她心情不好之時,那就會有性命之險,此所以必須武功比她更強的人,才能去見她的面。」

  王元度沉吟一下,才道:「姑娘對令姊的一番好意,在下已經深悉,不管此舉是否生效,在下也要玉成姑娘心願,只不知幾時可以見到令姊?」

  藍明珠道:「她一日十二時辰,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其餘時間都在一處叫做石角的地方苦修武功,本塢佔地甚大,到處花木森秀,只有那石角是一片荒瘠光禿的石地,她在那兒搭建了一間石屋,以避風雨和歇息之用,四周圍以高牆,與外界完全隔絕,連使女也不讓進去。」

  她在描述那處地方之時,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害怕而又憐憫的光芒,這時停歇了一下,又道:「柳兒已去打探,倘若與平常無異,便請先生前往,躍入牆內,跟她見面。」

  王元度道:「在下見到令姊之時,不知應該說些什麼話才好?」

  藍明珠道:「賤妾已經想了許久,本來準備好一套說詞,但目下臨時改變主意,先生不妨告訴她說你是過路之人,因迷了路而見到圍牆,特地躍入找人問路。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那一圈圍牆高逾丈半,四面都沒有門戶,所以非躍入去不可。上面說的這番話,她當然不肯相信,因為本塢地界是用一道人工開掘的河流劃成。」

  王元度頷首道:「在下也聽人家談起過,日月塢乃是天下間三處最神秘的地方之一,以河流分界,防守嚴密,任何人都被拒於門外。」

  藍明珠微笑道:「先生若然心中尚有所疑,不妨趁此機會向我詢問。」

  王元度道:「姑娘既是如此爽快,那麼在下就坦率叩詢一事,外間傳說貴塢如此神秘之故,乃是因為塢中有兩個寶藏,世稱『金井銀穴』,貴塢數代以來都能富甲天下,便因這兩個寶藏之故,為了怕被官家強奪,鬧出滔天禍變,所以貴塢嚴密設防,封鎖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

  藍明珠道:「這個傳說一點不假,還望先生不要向外間證實,那就感激不盡了。」

  王元度道:「在下決不洩漏此秘,姑娘大可放心,然則在下如何回答令姊的嚴詰?」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