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馬翎 > 紅粉干戈 | 上页 下页


  不久天色已黑,柳昭已換回自己的衣服,神采奕奕,與柳兒同處艙中,燈下相對,此時船已停靠在一個河彎內,柳兒道:「跟你打架的人叫什麼名字?」

  柳昭搖頭道:「我不知道。」

  柳兒訝道:「你們連姓名都不知道,就拼命廝殺?為的何故?」

  柳昭支支吾吾的,但當不得她再三追問,只好答道:「我打荊州來時,路上碰上了他,發覺他一直跟蹤著我,這倒沒有什麼,但昨日我們又在碼頭上碰面,那時我正要搭人家便船南下,這廝無端端辱罵於我,後來就打起來了。」

  柳兒星眼連眨,沉吟片刻,笑道:「那船上可有女孩子麼?」柳昭面上一紅,點點頭,她又道:「他定是罵你專愛調戲女子之事,對不對?」

  柳昭又點點頭,卻見她神情毫無異樣,當下大為放心,只聽那柳兒沉吟道:「既是如此,這位相公極可尊敬,該當請他上船來敬他一杯。」

  柳昭訝道:「他在哪兒?」

  柳兒道:「他一直跟著我們,想是怕你欺負我……」

  柳昭眉頭一皺,惱道:「我柳昭堂堂七尺之軀,怎肯欺負女孩子?這廝混帳得很,瞧來非得拼個死活是不行的啦!」

  柳兒微笑道:「相公不須著惱,你雖是見到女孩子便愛獻殷勤,但實在光明磊落,毫無歹心,我會跟他講個明白,不過,你日後還是改一改這脾氣的好。」

  柳昭頓時心和氣消,笑道:「姑娘說得是,這脾氣該改,我去把他叫上船來可好?」

  柳兒笑道:「你又來獻殷勤了,還說要改呢!」

  柳昭涎臉直笑,口中叨念道:「這般可愛姑娘罕曾見,我眼花繚亂口難言,靈魂兒飛上半天……」

  這幾句是西廂記豔詞,柳兒也不著惱,微微一笑,說道:「相公益發輕狂啦!」眼珠兒一轉,心想:「我雖然不介意他的口舌輕薄,卻須給他一點教訓。」當下取出一方黑布,說道:「我雖也不便上岸請那位相公,你過來坐在我身邊,我自有法子請他。」柳昭心想這妮子行事古怪,好玩得很,便過去坐在她身旁,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柳兒纖手一動,艙中陡然一片黑暗,跟著發出半聲尖叫,似是聲音出口便被人掩住嘴巴。

  柳昭嘻嘻一笑,暗想這叫人法子極是別緻新鮮,忽覺船身微微一晃,接著艙門砰一聲被人踢開。周圍還有好些泊岸船隻,此時傳來互相驚問之聲。

  船艙中本是一片漆黑,驀地透出一絲燈光,微光之下隱約可見柳昭和柳兒坐在一塊兒,踢門之人迅快搶入,伸手向柳昭抓去。

  這瞬息間,柳兒已瞧出來人體態瀟灑,不高不矮,不肥不瘦,並非那矮胖少年,不覺驚咦一聲。

  柳昭聽風辨位,左手使出一招「隱微式」反拿敵手,誰知左肩受過傷,轉動不靈,招數才發出一半,肘彎上的臂儒穴已被對方指頭抓牢,但覺此人五指堅逾鋼鐵,半邊身子頓時麻木,同時之間,一陣急疼攻心,頓時滿頭熱汗滾滾流下。

  陡然間,又有一道人影闖入艙內,此人落腳極重,船身大為搖晃,只聽他暴聲喝道:「好大膽的淫賊!」呼的一聲,一股極是強勁的風力直襲那扣拿柳昭的人。

  艙內燈光大亮,一切都瞧得真切,這最後闖入之人,正是那矮胖少年,手中的亮銀畫槳方自迅急掃出,那個抓住柳昭左臂之人就是那個十八九歲的佩劍少年,身上一襲長衫,面如冠玉,極是俊美瀟灑。

  亮銀畫槳堪堪打中佩劍少年後背,矮胖少年一瞧不對,口中大喝一聲,宛如平地打個霹靂,只震得艙中之人,個個耳鼓疼鳴,他吐氣開聲之際,同時使勁煞住畫槳去勢,但畫槳去勢何等猛惡勁厲,哪裏能硬煞得住,砰的一聲仍然打中佩劍少年後背。

  艙中一陣大亂,人仰馬翻,那佩劍少年身子壓住柳昭、柳兒二人,矮胖少年目瞪口呆,竟忘了上去把他們拉起。

  佩劍少年從兩人身上翻滾開一側,五指仍然牢牢拿住柳昭臂上穴道,柳兒最先坐起,低頭一瞧,只見柳昭滿頭大汗,面色焦黃,連忙叫道:「哎,相公快放手……」

  佩劍少年深深調息幾口氣,才道:「姑娘這話怎說?」

  矮胖少年彎腰拉起佩劍少年,說道:「我真想不到你比我搶先一步,我……我……」底下歉疚之言還未說完,佩劍少年已從他面上神情瞧得明白,接口道:「兄台不要放在心上,這叫做仗義豈敢後人。」

  矮胖少年一怔,道:「說得好,這正是我心坎中的話。」

  柳兒柔聲道:「兩位大俠客待會兒再說話行不行?求求你先放了柳相公吧!」

  佩劍少年一眼望見燈畔有方黑布,當即明白燈光忽暗之故,心中略有所悟,便放開手,柳昭長長透一口氣,運功催動血氣,一時之間,還不能開口說話。

  柳兒芳心著實被這兩個少年的俠心義行所感動,滿面悔疚之色,柔聲道:「這都是我的不是,還望兩位相公饒恕。」

  矮胖少年還不明白她話中之意,問道:「你說什麼?」

  佩劍少年淡淡一笑,道:「她並無被襲之事,是故意裝出這等情狀。」

  矮胖少年越發疑惑,道:「為什麼?」

  柳兒接口道:「我和柳相公談起你,得知相公乃是正直俠義之士,心中甚是敬佩,有意相邀上船一見,但又想到相公未必就肯移駕,所以作此狡猾,卻不料弄巧成拙,反而教這位相公無妄受災,心中極是不安。」

  她口齒清晰伶俐,聲調嬌柔,說得極是委婉動聽,那矮胖少年本來沒有吃虧,不要說他,便那佩劍少年白白挨了一槳,此時也氣惱全消。

  柳昭運功至此,已經恢復如常,長吁一聲,說道:「疼死我啦,你手上可是練的有大力鷹爪的功夫?」

  佩劍少年歉然一笑,拱手道:「正是,此事只怪兄弟魯莽,多有得罪了柳兄。」

  柳昭見他謙誠有禮,不覺大生親近之心,嘻嘻笑道:「這可怪不得你,你貴姓大名?」

  佩劍少年歉容未消,答道:「兄弟王元度。」

  矮胖少年怒叫道:「王兄跟這種色鬼說什麼,若不是他專門調戲婦女,我也不會誤傷了你。」

  柳昭也怒道:「你嘴巴裏乾淨一點。」

  王元度和柳兒一齊排解,柳兒道:「柳相公雖是外表上不甚端方,但其實正派得很。」

  王元度說道:「兄台的肝膽、武功,小弟極是仰慕,尚未請教尊姓台甫?」

  矮胖少年大聲道:「別人問我我是決不說的,但王兄便不同啦,我姓魯名又猛。」

  柳昭嘻嘻笑道:「這姓名妙極,正是又魯莽又兇猛。」

  魯又猛橫槳喝道:「色鬼,敢不敢上岸跟老子決一死戰?」

  柳昭仍然嬉皮笑臉的道:「忙什麼,咱們先吃喝休息,明早動手不遲。」

  王元度說道:「柳兄的話有理,有話明早再說。」

  當下分別落座,魯又猛氣呼呼的,柳昭則嘻皮笑臉,仍然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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