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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回 高手相爭 驚心動魄 上人我執 摘葉飛花

  上章說至雪地雙鷹周佐,不合估計敵人乃觸出人意料招術,一著差錯,被那中年男子使出「石鞏架箭」之式,刀尖刺喉而至。正在呼吸一髮之間,數丈外有人喝叱一聲,捲起一團黃光,急瀉疾撲而至。可是黃影未至,那周佐已「哎」地失聲一叫,身形向左下方倒下,右肩上血光崩現,已被那中年男子削下一大片肉。

  原來當那生死頃刻之時。周佐忽然讓人一槍桿掃在胯上。他本是身手不凡的好手,只因羞忿之故,氣浮神躁,輕率進招。這時身上微觸到槍桿的力量,已立刻閃電般向左方倒下。不過死厄雖免,傷災難逃,右肩上被削去大片肩肉,血如潮湧。

  那男子失聲一嗟,敢情是他自己救周佐一命,因為在他發招之前,一個禁軍的大槍向他脅下猛搠,他無暇傷這禁軍,只用左手一撥,把槍頭撥歪,哪知這禁軍一時立足不住,撒手傾僕,槍桿橫拍,正好拍在周佐腰胯,因而使他逃出生天。他正想探刀下戮時,風聲颯然撲到,黃光映眼,卻是個黃衫披體的老人,隼擊而至,這人不消說,便是大內三供奉之一的黃衫客了。

  黃衫客身形暴起,鐵掌急探,竟自以一雙空手,來鬥那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精神陡振,刀光電抹而起,魁梧的身軀疾地一旋,左手已撈著另一個禁軍的長斧柄,驀然一挑,那禁軍措手不及,整個人被他挑起丈許,結結實實地摔在白石平鋪的地上,一時爬不起來,黃衫客一掌遞空,腳下連環疾進,旋風也似地欺近敵人,兩手如雙龍出海,扣刀把,點大穴。中年男子又是旋開幾步,冷颼颼的刀光,繞體而生,眨眼間,使出一路細密異常的刀法,一招一式,有如春蠶吐絲,綿綿不絕,反而將黃衫客圈在刀光之內。

  黃衫客心頭冒起一股涼氣,驚忖道:「這廝使的是劈山大刀,怎能用出比劍法更輕靈綿密的刀法來?老夫生平會過奇人高士,不知多少,卻無此等家數。這廝是打什麼地方來的……」他心中轉念,身形手腳都不敢稍緩,施展出平生最擅勝場的小巧工夫,三十六路空手奪刃,身影倏忽上下,鷹飛鷂翻,在一片刀光中,挪騰閃躥。而指爪間劃起的風聲,銳利異常,似是練有金剛指的工夫。二十餘個照面過處,黃衫客漸見勢窮力蹙,已剩下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就在此時,呼嘯之聲忽起,四處擁出好些紅巾武士,分別圍攻男女兩人。黃衫客驟覺壓力稍鬆,心想稍時緩出手,好拿下背上的吳鉤劍。哪知敵人竟是全神耽視著他,大刀招式雖不免因一眾紅巾武士的圍攻,而稍為延緩一點,卻仍將他圈在刀光之中,似有拚命之意。

  忽聽嗆啷啷一聲脆響,金鐵之聲,繚繞搖曳,一個人大聲叫道:「兩位供奉大人,手下緊一點,這兩名大膽叛逆,乃是衝著咱們來的……」這聲音正是領袖大內群雄的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剛才那一下清脆搖曳的金鐵交鳴之聲,乃是他手中一對乾坤子母圈,自行擊碰而生。

  銀髯叟衛浩和黃衫客兩人,心中又喜又驚。喜的是諸葛太真一現身,形勢便自扭轉。驚的是連諸葛太真也亮出威震武林的乾坤子母圈,顯見敵人果真扎手。即銀髯叟老謀深算,早就立定主意,一味用拖延之計,等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來援,以他忖想,雪地雙鷹周佐雖然能為較差,但他的大力鷹爪,揚名關外,有抓石成粉之能,豈是易與之輩。自己若要贏他,必須大費氣力。可是那女子在輕描淡寫之間。便把周佐摔了出去。而且還有硃砂掌的陰毒工夫,那種火候,非有數十寒暑苦練之功不可,然而她的容貌看來不過二十左右。這就夠值得人咋舌不下了。這刻工夫,他雖是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之心,小心翼翼地嚴密防守。卻仍被那女子逐步追逼,眼看快要退到殿牆邊。至於後來上來圍攻的紅巾武士,全不濟事,只一上手,便讓那女子以硃砂掌,擊斃數人。

  他聽到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的聲音,由不得面露喜色,那女子也同時露出詫色,因為她真想不出何以諸葛太真,會說出她們夫婦是衝著他們來的!當下秀眉微皺,把顧忌暫時收起,拚著露出本來面目,一雙玉手,使個「分花拂柳」之式,慘嗥之聲齊起,兩名紅巾武士直摔出去,她門戶大張,銀髯叟半聲斷喝,鐵掌帶著風聲,乘隙而進。對面諸葛太真也自一抖雙圈,嗆嗆連響處,勁撲過來。

  但見人影亂閃,嬌叱怒呼之聲齊起,銀髯叟衛浩鐵掌遞出,那女子倏地柳腰輕折,下面雙蓮已如風踢出,正是峨嵋山罕見的絕技「側踢靈猿」的連環腿法,這一下要側身連環踢出,必須內外功和輕功俱已爐火純青才能使用,否則即使能夠如式使出,也自破綻大露,無能回救。

  銀髯叟衛浩退避不迭,咬牙半旋身軀「嘣」的一響,大腿外側已讓那女子連踹兩腳。身形一歪溜,「砰」地撞向殿牆,同一剎那,諸葛太真奪命雙圈,斜砸而至,風聲勁力,盡出眾人之上。若非他雙圈及時砸下,使那女子踹出的力量不敢用足,繞他銀髯叟渾身如鐵,也得立即斷折一腿了。只見那女子身形如輕絮急飄,借兩踹之力,已斜飛出兩丈餘。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不愧為群凶之首,身形未曾落下,含勁一擰腰,已自全身翻轉,手中子母雙圈悠悠晃起,跟蹤追撲。

  這種半空換氣發力的功夫,的是武林中罕睹絕技,那女子情不自禁嬌聲讚道:「好個崑崙天龍八式,名不虛傳!」

  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雙圈已起,忽地定在半空,沉聲喝道:「峨嵋派向來硜硜自守,賤婢怎敢尋仇傷人,亂闖禁宮,為師門招惹風雨?你可是太清真人的傳人?」敢情這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見多識廣,認得適才那女子挫敗銀髯叟衛浩的腿法,乃是峨嵋無上絕技,故而有此一問。另者尚別有用心,故意提起當今峨嵋掌門太清真人,看她怎樣回答,由話風中不難尋究出真實來歷。他在未現身時,曾忖算過一會,覺得這男女兩人,實在膽大包天!如果是刺客,焉有纏戰當地,不作逃竄伏匿之計?再看到那中年男子刀光繚繞中,目射殺氣。立刻料出幾分,覺得這兩人根本是尋他們大內高手的晦氣來了。

  那女子輕笑一聲,眼波流蕩,道:「峨嵋的太清真人麼?他未有資格做我的師傅,你另外猜吧!」

  諸葛太真的雙圈,筆直地斜翹空中,內勁貫達末梢,這時喝聲「好」,雙圈忽地砸下。那女子在這電光石火間,已掣出寶劍,劍尖一震,急絞敵臂。

  諸葛太真雙圈稍縮,驀地平射而出,那女子劍身一滑斜貼著雙環子圈,暗運內家真力,向前一送。這一下彼此鬥真功夫,較量內力。兩人寸步未移,劍圈粘住,諸葛太真面色凝重,那女子卻越發露出嫵媚動人的笑容。此刻間,兩人一齊邁步,劍圈緊貼在一起,互轉圈子。

  幾個被撇下一旁的紅巾武士,發一聲喊,簇擁撲過來。女子笑一聲,嗆地微響,兩人身形已自分開,劍光飛射處,一名紅巾武士斗大頭顱,滾下地上。諸葛太真暗自捉摸,這女子年紀輕輕,內功已和自己難分軒輊,而以她面上輕鬆的神色看來,似乎技不止此。其實那女子天生嬌媚,越是吃力,越發呈露笑容,是以使諸葛太真會錯意。

  諸葛太真更不怠慢,手中子母雙圈一分,展開「崩山碎玉二十四打」,震盪起一片驚人響聲,風馳雨驟地攻將過去。同時眼視四方,卻見銀髯叟白眉深皺,一徑撲奔那中年男子,身形顯然有點遲鈍,諒是受方才那女子一踢所影響。那女子也自瞥見,口中桀桀地說了幾句話,那中年男子也大聲回答了幾句,眾人都聽不懂他們說什麼。

  這時諸葛太真雙圈使開。真有山搖地動,神鬼莫測的威力,那女子一把長劍,迸射出劍花錯落,輕靈神速已極,用心與諸葛太真酣鬥起來。

  那邊的中年男子,說了幾句話之後,銀髯叟已加入戰團,一雙鐵掌抓拿摘扣削戮,勁厲無倫,似乎一腔怒火,都向這敵人傾洩。黃衫客立刻壓力大輕,抽冷子撤下背上吳鉤雙劍,立即平地湧起兩道白光,矯健無比,反攻敵人。

  這刻雙方兔起鶻落,都是既迅疾,又勁厲,那些紅巾武士竟插不入手。

  兩下捨死忘生地拚鬥,遠處御河那邊傳來警哨之聲,都宛無所聞。二十個回合不到,那中年男子刀光漸縮漸小,以他實在的功力,比之兵器在手的黃衫客,尚有未隸之處,何況讓兩名高手同時夾攻,豈能支撐?

  忽然兩聲暴叱,紅光耀眼,竟是兩個紅衣喇嘛,同時出現,一奔那女子,一奔中年男子。這兩個藏僧,正是薩迦上人座下的龍虎雙僧。都是身量高大,神情剽悍。龍僧過來中年男子這邊,赤手空拳,尋隙急搗。那中年男子目射威棱,倏地奮力決蕩,看來是想走光景,哪知圍攻的三人如影隨形,陣腳不亂,雖然移動了丈許遠,仍舊是合圍之勢。中年男子再次奮力一衝,移出丈許,卻依然被三人圍住。晃眼間又如走馬燈般團團亂轉。

  這種高手拚鬥,一纏上了,便難以甩身。中年男子咬牙切齒,拚命招架。但見黃衫客一對吳鉤,如雙龍鬧海,出沒無常。銀髯叟和龍僧,四隻鐵掌上下翻飛,一味戳穴奪刀,尋暇抵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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