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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第十回 勁弩六合 陣中泉眼命如蟻 妙計連環 袖裏乾坤利似刀

  話說石軒中撲到「天香幻境」的後門,掃目四看,杳無人跡,他用力吸一口氣,之後便閉住呼吸,飛身一掠,已縱入園內。

  他沿著記下的路徑,居然一下子讓他走到那茅亭處。身形毫不留滯,一躍數丈,又來到擲煙管較技之處。他記得當時易靜曾經指過愚廬的方向,這刻唯恐走小石路會迷失,便飛掠上樹梢,竟自踏枝而行。

  這「天香幻境」之內,擺的是甚普通的五行陣,只要稍會此道者,都不致迷路,威力乃在於那些天竺異種「離魂香」,嗅了便會自動迷失理智。隨念幻想,終於睡倒陣中。這時石軒中既閉住呼吸,自然無事。他在樹梢,已可望見愚廬,乃在十餘丈外。當下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絕技,身形活像飛鳥一般,在樹梢幾下起落,便到了愚廬。

  只見那愚廬共是兩座,前面那座是形式古樸的石牆單層房子,後面卻是座木樓,面積較小,共有兩層。只見那石房子還有燈光照射出來。木樓則樓下漆黑一片,樓上也有燈光,從湖綠色的窗紙間映射出來。

  他繞著這兩座房子走了一圈。原來這裏是天香幻境的中心,故此四面都有園林花木。

  他回到原來地點,遲疑了一下,便躡足走到靠近那所石屋去,小心地掩到窗邊。那窗戶敞開著,他偷偷一覷,發覺那石屋原來隔開兩間,這邊是個臥室的陳設,傢俱都很簡單,四壁都擺滿了書,室中一張雲床,鋪著臥具,室邊便是一張書桌,擺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個古香爐,室中闃無人跡。

  因臥室的門掩著,瞧不到外間情形。他鶴立鷺伏地繞著石牆,轉到這邊窗戶,剛好也是敞開著,便小心偷窺裏面的情形。

  只見這邊一間,室中擺著好幾張椅几,一個小童,坐在椅上,一手支頤,竟是倚几而睡,看光景像是這小童一時睏倦,倚靠在几上睡著了!他暗中浮起笑容,不禁想起自己做小道僮時的日子。

  壁上掛著好些字畫,正中一幅山水畫,乃是水墨山水,筆意蒼古簡淡,突兀奇怪,氣韻高遠,竟是宋代夏珪的《寒林晚岫圖》,不覺凝目欣賞了好一會。

  這小廳中只有那打盹的小童,他忖想道:「這處佈置得十分清雅絕俗。隔壁那臥室又是典籍琳瑯,相信便是公孫先生的居所了。我何不趁他不在之時,到臥室裏一探!」想罷,悄悄繞回那邊,腳下微微一墊,已如一縷輕煙般躥入室中。他在室中四處察看,先在臥具下摸索了好一會,枕頭下什麼東西都沒有,被褥底也看過,一無所得。於是走到書桌旁,桌上幾件東西,一眼分明,不必再看,便伸手去拉那兩個抽屜。先拉開右邊那個。只聽「滴噠」一響,他吃了一驚,卻無動靜,便放下心,急急搜尋。只見這抽屜內滿是盒子,那些盒子上都貼有一條白紙,寫著墨字。他隨手拿起兩個看時,一個上面寫著「烏靈脂」三字,一個寫著「接骨藤」三字。他道:「此番找著藏處了,這兩盒都是藥料,那石螭丹許在其內!」

  他連忙逐盒細看上面的字,一連看了七八盒,都是別些藥名,心中漸覺焦躁,忽聽有步履之聲,傳入室來,大吃一驚,側耳聽時,一個人道:「明月,你這孩子真貪睡,快快起來!」他認得這口音是公孫先生,心裏著慌,連忙把抽屜關上。又聽到易靜的聲音道:「公孫先生,明月還是個小孩,由他去睡吧!」

  「明月,那你就回去自己房裏睡吧!咳,靜兒你看,這孩子要他替我守爐,豈不誤事?」

  「孩子總是這樣的,你何必怪責他?」

  步履之聲移動著,似向這室走來,石軒中急忙擰腰一竄,打窗門就飛了出去,雙臂一探,抓著外面的滴水簷,雙腿一蜷,身形便如元寶一般,縮在簷下。

  那公孫先生果然和易靜走進室來,只聽那公孫先生「呀」地一叫,搶步走到書桌邊,拉開抽屜查看。易靜問道:「什麼事呀?公孫先生!」

  「哼!那小賊好大膽,居然混進來,想偷靈丹哪!」易靜也「哎」的一叫,公孫先生又道:「這小賊大概被我們的聲音驚跑了,這抽屜裏的盒子只移動了九個。」

  石軒中聽得清晰,忖道:「他怎麼一進房就知道有人動他的抽屜?我本想待他一走開,便再下手搜尋,現在恐怕不成了,還是先離開這裏為上!」

  只聽那公孫先生忽地哈哈大笑:「靜兒,那姓石的賊子,果真有膽,可惜他不知我的丹藏在什麼地方。他再來這裏一百次,也是徒然!」易靜驚奇地「嗯」一聲。

  「告訴你也不妨,我的石螭丹是藏在九反絕門陣裏的主壇上。那九反絕門陣便是在往西去第二座山的近麓處那座石洞,洞門不是用一塊大石封住麼?必須在大石右邊頂上那條石縫鑽進去……」

  石軒中這刻大喜,不再聽下去,腕上一用力,身形便像一片落葉似地,飄退開兩丈多,在他身形退走的一剎那,隱約聽到易靜詫異地道:「我知道那地方呀……」

  他不暇去尋味思索,急如飄風,疾如奔電,一徑從原路撲出這天香幻境。

  他微笑想道:「合該玲妹妹有救,這老傢伙不打自招,自己給透露出來。他說往西去第二座山,不正是玲妹藏身的前面一座山麼?」

  這時他施展出八步趕蟬的輕功,在這迷茫黑夜中,只見人影一閃,便無蹤影。要是普通村人看見,也會疑惑是眼花哩!轉瞬間,他已奔到繫馬之處,解了馬韁,便又策馬飛馳,絕塵而去。

  不久,已來到第二座山麓處,他本是自小練功,又是童身,故此目力絕佳。這時下了馬之後,便往山麓之間搜尋,這面乃是山陽,樹木較疏,好些地方全是岩石,他翻過一片斜坡,便見坡後一片石壁,寸草不生。石壁正中處,有塊極大的山石,堵在那兒。他躍上這座石頭,往右邊看時,卻不見有縫隙,只有一條長方形的大石頭,好生失望,便試著用手去扳那石頭,發覺這石頭竟是活動的,用力一扳。那石翻個身,果然露出尺許寬的石縫。他雙眸閃閃,立下決心,慢慢從這石縫爬進去。

  飄身落地之後,便覺得這洞甚是溫暖,而且鼻端還隱約聞得煙火之味。他戒備著往內走去,大約走了一丈多,迎面一堵石壁擋住,兩邊俱有通路。他兩邊一看,右面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見,左邊卻隱隱有光亮透露出來,便信步向左面走去。彎曲地走了丈許,那光亮更加強烈,轉一個九十度角的彎後,前面又是一堵石壁,把路分做兩路,他又朝著有光透來那邊走去。這次只走了十餘步,便在轉角處發現了光亮的來源。

  原來這洞壁上插著一根火炬,火焰極大。他往去路一看,裏面黑沉沉的,相信已無火炬照路,當下他縱身一躍,單臂握著那火炬桿身,入手冰涼,原來是鐵柄。他輕輕拔了一下,覺得下面沒入石裏的一截,似有什麼勾住。於是雙腿往壁上一蹬,單臂用力一扯,火炬應手而起,卻並不覺得太緊。猛聽軋軋連響,那聲音一直響到洞內深處。他已落在地面,驀地靈機一動想道:「這聲音古怪得很,方才聽那公孫先生說是個什麼陣,如今拔了這支火炬,料必是引動消息埋伏了。」他這一猜倒是猜對了。

  這時他唯有小心地向洞內走去,轉了兩個彎,都沒有什麼事,反而令他迷惑不解。迎面又是一堵石壁,他走到近前,石洞兩旁已有通路,忽然身後砰的一響,回頭一望,身後通路已被一扇鋼板閘住。他呆得一呆,又聽吱吱連響,面前這堵石壁竟自動現出一扇門,他躊躇一下,便持著火炬試探地走進去,裏面原來又是一條石洞甬道。於是迂緩地一步一步走進去,剛走了一丈左右,只見前面五六步遠的洞壁頂上,軋軋一響,一塊鋼板緩緩降下來。

  這一剎那間,他必須決定究竟飛身前進呢,還是束手被困在這段石洞中?因為外面的通路已被封住了。

  他一咬牙,雙足頓處,身形宛如漠漠長空中,流星一劃!倏然衝過那扇鋼板。一穿過鋼板,眼光到處,不覺叫聲「苦也」!原來那鋼板後面,竟是一片十餘丈大小的窪地,那塊鋼板正當石洞出口之處,故此一躍出來,便已身在室中,火炬微光照處,下面大概有四五丈深,入耳水聲淙淙,乃是山洞中低窪之地,積滿了水,微波蕩漾,可不知有多深?

  他唯恐掉在水裏,仗著神妙輕功,在室中提一口氣,微微停了一下,百忙中閃眸顧盼,只見對面有兩個洞口,正和這邊一般高低,可是相隔十餘丈遠,任他再佳妙的輕功身法,也不能到達。俯首看時,隱約看到那水面上,露出幾根石柱,分作梅花之形,柱尖離水約摸有丈許高!正是墊腳換力的好所在。更不遲疑,身形向最近的一根石柱落下。

  腳尖一點柱尖,換一口氣,擰腰一縱,忽聽弓弦亂響,一排箭,從最近的石壁間射出來,極為急勁。他聽風聲,辨方位,身軀一弓,縮成一團,右手的火炬揮舞處,已擊落了攢射身軀的四五支長箭,還有十餘支分從頭上腳下飛過。他此刻身形一長,飄落向中央那石柱。

  這時他深懷戒心,腳尖一點,驀然凌空飛起,打算縱得高一些,好避開那些鋒利長箭,然後落向那邊的石柱,再換一次力,便可渡過這片窪水,到達那邊洞口。猛聽弓弦又是亂響,只見四面的石柱都射出數十支利箭來,不過各有方向,只有對面這根石柱的箭是正好向他攢射。他正待用手中火炬和左掌同時揮擊那叢利箭時,驀然又覺身後箭鏃嘶風之聲,勁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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