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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那婦人見他年紀輕輕,長得好看,而且和氣,便恢復了常態,懇切地道:「大叔,你進來喝碗水,歇歇腿吧!」

  石軒中看她雖然長得粗陋,臉上卻甚和善,便道了謝,走進屋去。他一看屋角擺著一張木床,便走過去,將朱玲小心放下。

  那婦人另外端了一碗水過來,石軒中這時正揭開掩著朱玲粉面的被,讓她透氣。那婦人一看朱玲,不覺呆了,原來朱玲仍然闔著眼睛,兩條細長而彎的眉毛,微微蹙住,兩頰上丹暈一片,顯得美絕塵寰,又使人多添幾分憐惜之心。

  石軒中接過那碗水,慢慢喝完。那婦人不住端詳朱玲,之後說道:「大叔,你妹子病得這樣,哪裏捱得住路上勞頓,你們如不嫌此處侷促,可以暫時歇歇。我那當家的心地比我還好,一定不會見怪!」

  石軒中連忙道謝,說道:「只是打擾了大嫂,心裏不安!」

  那婦人又道:「你要給她請個大夫,山坳裏住有幾位。」

  石軒中詫道:「怎的這等地方,倒有幾位大夫?」

  那婦人道:「大叔別看這裏只有十來戶人家,那山坳裏有個大村落,不下數千戶人家,可熱鬧得緊!」

  只聽她又道:「若大叔果真要請大夫,我可以走這一趟,馬上就可以請來。」

  石軒中連忙答應,煩她走一遭,那婦人便去了。

  過了不久,那婦人果然領著一位年紀輕輕的大夫來到。那大夫一看見朱玲天香國色,嬌豔無倫,不禁也呆了好一會。石軒中不悅地哼了一聲,催道:「大夫,勞你駕替我妹子切脈,看看是什麼病呀!」

  那大夫唯唯坐在床邊,拿起朱玲白玉似的手腕,細心把起脈來。切了左手,又切右手的脈,足足半個時辰,才把脈切完。

  那大夫道:「令妹六脈調和,血氣甚強,比之平常人還要壯健。據我想來,令妹大概受了點風寒,沒有大礙的!」

  石軒中疑惑地道:「昨日看的大夫,也是這樣說法,可是服了藥後,反而昏迷不醒,熱度更高了!」

  大夫道:「大概是藥性太緩,你不用心急,吃下我這一劑藥,再看看怎樣?」說完,凝神開完藥方,再回頭望了朱玲幾眼,方始走了。

  石軒中獨自拿著那張藥方,沉吟了好一會,方始央請那婦人再去另外請大夫來看。他認定不能離開朱玲,故此只好央那婦人。婦人知道他不信那年輕的大夫,便又去了。

  這次來的大夫,年紀甚老,頷下的鬍子都灰白了。但身體仍然硬朗,走起路來,沒有一點龍鍾之態。他替朱玲切完脈後,向著石軒中打量了兩眼,這才說道:「令妹的病,非我所能醫治。如若我老眼未花,尊駕及令妹必定均有絕技在身,令妹恐怕用力過度,內部震動,加上風寒侵體,以至抱恙纏綿。只有深諳武功的人,以穴道按摩法,另外服下辟風寒之藥,方能治癒,恕我力有不逮,不能處方了。」

  石軒中一聽之下,大為慌亂,暗想道:「是了!朱玲必是被九指神魔褚莫邪暗害,無論如何得請這位大夫想想辦法!」想罷便道:「大夫所說極是,足見高明。可是無論怎樣,還請大夫想個法兒,如能治癒舍妹,自當不吝重謝!」

  大夫搖頭道:「非是我不肯醫治,著實是無法子。我只能教你一個方法,便是若令妹覺得渾身緊束,難以呼吸,可先解去衣服,在『鎖心』、『歸陰』兩穴以及腹部『血倉』、『氣海』兩穴,慢慢按摩,便能夠心中明白,呼吸正常,但不能完全治癒,還有一法,只恐說了也是無益……」

  石軒中忙問道:「還有什麼法子?」

  大夫道:「我曾聽一位武林朋友說,距此地正南四百五十里,有一處地方名喚宣長岡,那裏有一位隱士,自己合就一種丸藥,名為石螭丹。據說一生只煉了三丸,他自己服了一丸,被人求去一丸,現在只剩下一丸。這石螭丸能奪造化之功,起死回生,莫說令妹之傷,即使是被打死了,只要屍體未腐,還能救活呢!只是他豈肯將這等至寶與你?所以我說了還是沒用,並且離此太遠,這個法兒還是休提!」

  石軒中聽了,恍惚記得師父曾經說過,可是一時想不起來。當時便再向那大夫詳細打聽去宣長岡的道路。那大夫說得語焉不詳。石軒中沒有法子,只好再三道謝之後,摸出一錁銀子,送給那大夫。

  那大夫走後,他低頭喚了幾聲朱玲,卻見她閉目不答,只好嘆一口氣。想起自己奔馳了一夜,如果要趕去宣長岡,那得趕緊休息。

  他把休息之意告訴那婦人之後,便和衣挨在床沿邊,與朱玲並頭睡下。只一忽兒,便迷糊地睡著了。他雖則是睡著了,但心裏仍然念念不忘要保護身旁的朱玲。

  大約睡了兩個時辰,忽然有人用力壓住他的手足,他驀然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只見有三四個面目凶橫的漢子,站在床邊,幾個人一齊動手用力捺住他的手腳。他心裏還有點糊塗,沒有掙扎。只聽為首一個漢子道:「嘖!嘖!這妞兒漂亮極了。我癩頭王九要弄上手,教我去打人命官司也願意!」

  其餘的人道:「老大,你享了豔福,別忘了我們。」

  癩頭王九道:「好弟兄,王九忘不了你們,每人拿個十餘兩銀子是一定有的,現在快把這小子捆起來!」

  石軒中這時已知道了是什麼事情,抬頭一看,只見屋子角落裏,有個人被捆著手腳,用布紮著嘴巴,原來是那婦人。

  那癩頭王九一雙色淫淫的眼睛,只顧溜在朱玲臉上。這時忍不住,伸出毛烘烘的右手,從石軒中頭上伸過,想摸朱玲的臉蛋。

  石軒中這時正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四肢微一用勁,那三個用力捺住他手腳的大漢,全部「哎呀」一叫,踉蹌後退,手舞足扎地跌在地上,跌得「撲通」連聲地響。

  癩頭王九還未知道這是什麼一回事,猛覺伸出去的右手被人捏住,就像一把大鐵鉗似地鉗著他的前臂,軋得臂骨都發出響聲。這一下疼得他尿滾屁出,不由得叫聲「我的媽呀!」人便險些疼暈了。石軒中唯恐驚動朱玲,手上減去力量,慢慢地坐起身來,但仍然捏住癩頭王九的手臂。

  癩頭王九驚魂稍定,連忙哀求道:「好漢爺饒命,小人實在該死。冒犯大爺……」

  石軒中並不置答,下了床,卻見那些爪牙們都捏著屁股,一溜煙走了。他一把提起這王九,走出屋外,隨手在他脅下一點,那廝便渾身癱在地上。

  他回身進屋,將那婦人解開,那婦人低聲道:「大叔,你千萬別弄傷那癩頭,他是……什麼教裏的人,在這山坳一帶,凶得緊哪!」

  石軒中明白這婦人怕那癩頭王九事後尋仇,眉頭不禁緊皺,暗想道:「我有心將此人廢了,卻怕他的黨羽連累好人,只好便宜了這廝。」當下答道:「我不傷他,大嫂你可曾受傷?」

  婦人連連搖頭,石軒中轉身出去,看看癱在地上的癩頭王九,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便踢了王九一腳,喝道:「你這廝起來,我有話問你!」

  癩頭王九本來全身癱軟,不能動彈,被石軒中一腳踢處,立刻恢復氣力,趕緊翻身跪在地上,不住叩頭求饒。他心裏知道方才人家是用點穴法,這樁事可不尋常,只要人家指頭一動,性命便算完了,教他焉能不驚?

  石軒中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王九忙叩頭道:「小的想活,大爺你手下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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