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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桓宇微哂道:「咱們比一比拳腳也可未嘗不可,何須取出兵器?」

  熊一拳想道:「不行,我就是要見識你的劍術,才大膽向師祖請命出戰!」

  桓宇道:「在下自信單是拳腳便贏你,等你試過我徒手肉搏的功夫之後,若能不敗,再見識劍術不遲。」

  熊一拳氣得大喝道:「好,我倒要瞧瞧你在徒手肉搏之道有什麼造詣?」

  喝聲之中大踏步跨入中宮,迎面一拳搗去,這一拳去勢不慢,亦剛亦柔,全無絲毫氣惱浮躁的意思。

  花玉眉不禁低聲評道:「果然是名家身手,敢情是假作氣惱的……」

  竺公錫接口道:「桓宇使的是激將之計,你以為別的人瞧不出來?」

  他們針鋒相對地交談兩三句話,外面的兩人已經分出勝負,桓宇在這一照面之間被對方一拳打中左肩,踉蹌退開,幾乎栽跌倒地上。

  但桓宇很快就站穩了腳步,虎目中射出凌厲的光芒,大聲道:「好高明的拳法,但在下輸得不服,還要請教……」

  熊一拳沒有絲毫驕敵之態,額首道:「好!」立個門戶,拳頭舉到頭頂,姿勢古怪。

  桓宇沉住氣,一面察看對方這一招有何明毒辣著,一面問道:「熊兄慨允再戰,究是因何原因?」

  熊一拳道:「能夠當得起本人一拳而不跌倒之上,可列入武林高手之內,是以本人並無輕視之心。」

  桓宇道:「原來如此!」跨步迫去,左手迅拂敵人面部五官要穴,右手趁身軀微側之勢,一招紫電掃嚴,襲取他肚腹之處要穴。

  熊一拳迅速向左邊大大跨出一步,右拳呼一聲向空中劈落。他們的招數幾乎是在同時發出,只見熊一拳的拳頭快了一線,劈在桓宇左臂之上,桓宇身子一側,右手招數不消自解。

  這一招又是桓宇輸了,竺公錫微微一笑道:「玉眉,你可服氣老夫了?」

  花玉眉道:「論起武功,自然要服氣,你不過,我有機會的話仍然要跟你作對!」

  竺公錫不悅地哼了一聲,道:「老夫已讓你多回,你若是還不識進退,老夫只好取你性命!」

  花玉眉道:「一個人死了最是安樂,你老若是早早取我的性命,我還可少受點磨折!」

  他們說話之時,外面的桓宇已經運聚功力,第三次出手進攻,他似是面上無光,急於雪恥,竟也踏中宮走洪門搗去,拳力如山極是威猛!

  熊一拳唰地躍開三尺,腳尖沾地之時,上半身忽然向對方顧去,拳勢如流星疾出,此時雙方相隔六七尺,他傾身出拳雖是縮減了距離,可是還差一尺之遠才夠得上部位。

  此時桓宇正當全力發拳之際,一則不易收回拳頭,二則敵人的手找上部位,所以並不急於撤回招數,誰知砰地一聲,熊一拳的手臂突然增長了尺許,這一拳恰好擊中桓宇臂彎之中。

  原來熊一拳煉就通臂神功,左邊斷去的半截的手臂能夠縮入體內,有如移花接木般右臂增加長度。因此這等能夠憑空伸長許多的招數,實在教人無法招架,前兩招因伸長得不多,雖奏奇效,別人還不易看出。如今手臂猛力加長了尺許,別人才瞧得明白。

  他的這一拳拿捏準部位時間,趁拳力要收青黃不接之時擊中他的臂彎,縱是內功比桓宇再深厚一倍的人也禁受不起,臂骨必當場斷折,無法再戰。

  花玉眉驚叫一聲,叫聲甫發,只見熊一拳身軀突然向前栽跌,急急縮手以肘尖一項地面,才免去吃泥咬沙之厄,他雖是一躍而起,可是拳頭自腕間垂下,一望而知他脫了臼。

  桓宇臂彎中了一拳,不但若無其事,反而使敵人腕骨脫臼,此事大出意料之外,連竺公錫也不禁驚訝得咦了一聲。桓宇叫道:「玉眉,是你嗎?」

  石堡內沒有一點聲息,過了片刻,窄門內才傳出一個女子口音,道:「誰是玉眉?」

  人隨聲現,卻是個額高眉粗面貌醜陋的婦人,她身形快逾飄風,一轉眼已站在熊一拳身邊,伸手抓住他的拳頭往上一托,喀一聲接好臼骨,熊一拳疼得滿頭大汗,卻不曾哼出一聲半聲。

  桓宇一望而知這個醜婦輕功特佳,心念一轉,淡淡道:「大嫂可是奉命阻兄弟入堡?」

  那醜婦正是六甲之中女甲首領楊恨煙,她面孔一板,冷冷道:「誰是大嫂?」

  桓宇歉然道:「對不起,請恕在下失言之罪!」

  楊恨煙自行報出姓名,又道:「老實說,你使的什麼手法反而傷了熊兄我可不知道,但我仍然要跟你動手,說時,掣出佩刀,兩手小臂上套著一共八枚銀環叮噹作響。」

  桓宇轉身出去折了一支竹枝,長約三尺,楊恨煙一點也不因他使用竹木當劍而生氣,反而高興地笑道:「好極了,意劍十八招本來就要使假劍才能盡其奧妙!」她踏前兩步,不等桓宇回答,揮刀齊胸劃去。

  桓宇劍勢才發,楊恨煙倏然間失去蹤影,原來已轉到他的身後,刀挾臂風之聲,斫向後腦。

  只見桓宇反手出招,竹尖從脅下穿過,恰好點中刀刃之上,登時封住刀勢。楊恨煙大吃一驚,心想這柄薄刀乃是海外奇珍,鋒快無比,卻避開不了對方的竹子,可見得他內力之強,極是驚人。

  她當即施展最拿手的輕功,但見她忽而在前,忽而在後,四方八面都見到她的影子,一柄刀也幻化為六七把,團團進攻。

  桓宇誠心誠意的以意馭劍,招數並不迅快,可是每一招都能夠恰好封住對方刀勢,這兩人的形勢明明白白的顯出以靜制動和以慢打快這兩句武學上乘要訣。

  竺公錫淡淡的道:「桓家劍法果然有獨到之處,但若是老夫出手,一招就可以拗折你的竹劍!」

  他的聲音一直送入桓宇耳中,桓宇只當沒有聽見,心意毫不分散。

  楊恨煙陡然退開丈許,但才退又進,出刀疾劈,進退之間,快逾電光石火,教人幾乎瞧不清楚。

  如此連續進退了四次,第五次退開之間時,突然間揮臂甩出一枚銀環。

  她的人跟著銀環一齊進攻,變成兩件兵器同時之間分兩路夾擊。

  這一門手法奇特無比,虧她想得出,更虧她練得成功。如若不是人與銀環同時攻去,這枚銀環就毫無道理可言了。

  桓宇一招驅雲布雨,跨步出招之際,恰好讓開那枚銀環和封住薄刀。

  楊恨煙才進又退,第二枚銀環與身形一齊再度攻到,這一招奧妙無比,使人難以兼顧。

  桓宇面色十分沉凝,一招歸雲入洞,竹劍劃處,同時接住銀環薄刀攻勢,他站得穩如山嶽,動也不動原來這一招歸雲入洞,奧旨在於先動後靜。

  果然銀環薄刀被他一封之後,分別從他左右掠過,他若不是靜立不動的話,總得被其中之一擊傷,饒是如此,桓宇的竹劍仍被薄刀削去兩寸長的一節。

  竺公錫對花玉眉道:「他功力不足,所以竹劍損毀,觀微可以知著,老夫敢說他鬥完楊恨煙八枚銀環之後,死不死還不可知,但手中竹劍剩下的長度不及一尺無疑……」

  花玉眉因不准做聲,所以沒有開腔,心中卻默禱桓宇不要一味死用家傳劍法,以致死在楊恨煙刀下。

  楊恨煙第三次進擊,這一回同時發出雙環,加上刀光如雪,分三路夾擊,凶險無比,桓宇喝一聲「來得好」,竹劍發出一招清江鼓瑟,錚的大響一聲,兩枚銀環互擊之下,分別墜地。桓宇自家也退開大半丈遠,手中竹劍又被薄刀削掉三寸長的一節。

  桓宇手中的竹劍兩次被楊恨煙的薄刀削去尖端,雖然一共只被削去五寸,但這已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兵刃被毀,心中甚是難過。

  楊恨煙前後已施展四五枚銀環,此時手臂上還剩下四枚。她使出極為迅速的身法,忽進忽退的出手攻擊來去之間,快得彷彿沒有移動,輕功身法之佳妙,天下再難找出第二人。

  桓宇以意馭劍,嚴密防範她退開之時突發銀環,人也同時跟著銀環攻到的這一著,楊恨煙遲遲沒有甩出銀環,使他一直提心吊膽的注意,精神上負擔甚重。

  楊恨煙十分慎重,她這四枚銀環目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全部發出,乃是她平生功力所聚的最後一擊。假使不能立斃對方,今日之戰就失去取勝之機。她窺伺了好久,但覺對方的竹劍封閉得嚴密無比,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空隙,是以無法發動最後攻勢。

  要知他們這等高手相爭,外表上雖然比不上尋常武師相鬥時激烈,可是其中的凶險危機,卻遠非普通武師所能想像得到。他們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得計算好進退勝敗,絲毫不容差錯,若是錯了毫釐,便當場喪命,無可挽回。而普通武師打鬥之時,仍有失手,未必就會被對方反擊得中,更別說當場送命了。

  花玉眉此時真是透不過氣來,她一方面擔心桓宇的生死,一方面想到竺公錫帳下高手如雲,桓宇絕難一一殺退,遲早也得毀在竺公錫手底……

  忽聽楊恨煙厲嘯一聲,四枚銀環一齊甩出,這四枚銀環去勢疾如閃電,本是眨眼間便擊到對方的事,但在這極其短促的一剎那間,那四枚銀環居然還能夠在半途中互相碰撞散開,角度方位完全變化混亂,已非出手時所取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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