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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花玉眉自是會得此意,心中暗道:「我此心已屬桓宇,今生今世決不會變。」

  口中應道:「這話不似俊傑之言,王子還須三思為是!」

  薩哥王子一怔,想道:「原來她剛才讚我是俊傑之士的話,其實是暗喻我是識時務不吃眼前虧的人,現在則說我想染指乃是不識時務之舉。唉,你既無情我便休!何況我已敗了一著……」當下拱手行禮,說道:「多蒙姑娘指教,某家這就告辭!」

  花玉眉一擺手,守在門口的龍虎莊三老大孽尊者等數人立即移開,讓出道路。薩哥王子眼見花玉眉指揮群雄有如役使庸僕,心中更添幾分驚凜忌憚,當下十分服氣地離開這鑄劍樓。

  那薩哥王子乃是大有身份之人,說的話自是可以作準,因此眾人都不須提防他不離開中原。

  眾人紛紛上來向花玉眉道賀,稱讚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強敵嚇退。花玉眉眼睛一轉,見人叢中少了桓宇和葉婉二人,饒她不比平常女子,胸臆間也不禁湧起無窮妒意。

  但她表面上仍然談笑自若,等到眾人情緒平復,各歸原座,這才朗聲道:「薩哥王子此去之後,不出三個月之內定當回轉。其時聲勢比這一次只怕不知要大上多少倍,武林劫運端看這一戰而定──」

  座中之人無不知道那竺公錫乃是百年來僅次於司徒峰的高手。經過這些年來潛修苦煉,料必比從前更為厲害難當,因此不禁都微微露出憂色。

  天馬行空霍陵說道:「花姑娘料事如神,智謀絕世,連亂世閒人公孫博也對你十分服氣,可想而知,是以這番推測自是勢所必至之事。放眼天下武林,能夠抵敵得住竺公錫的,恐怕找不出一人!」

  五大門派的高手都有點不以為然之意,葉重山嘆口氣,說道:「老朽數十年前不服氣司徒峰兄的武功,但經過這幾十年冥思潛索之後,才知連竺公錫也是無法匹敵的對手,霍兄的話一點也沒有過譽那竺公錫。」

  這葉重山乃是昔年有限幾位高手之一,與當今五大門派的掌門人齊名並稱。因此他這麼一說,五大門派之人便都不做聲了。

  孟若虎不知天高地厚,咕嘀道:「我就不信世上真有這麼厲害的人,若是真有的話,這天下豈不是任他橫行?他何必命徒弟來奪什麼遺書?」

  這道理本是顯淺之極,眾人卻直到這時才醒得起,都啊了一聲。

  大孽尊者道:「對,對,其中必有緣故!」

  人屠施獨足冷冷道:「說不定那廝武功練得太高,反而出了岔子!」

  葉重山沉吟道:「莫非他也像老夫一樣,不慎走火入魔?」

  花玉眉嬌笑一聲,說道:「諸位毋須紛紛猜測,那竺公錫不肯輕易出世之故,便是著落在這封遺書之上!」

  眾人都大感迷惑,齊齊向她注目。

  花玉眉接著道:「假使這封遺書落在他手中,他早就現身中原,鬧個天翻地覆了!」

  井步虛問道:「姑娘高見自然是不錯的,但貧道仍然想不通其中道理!」

  花玉眉道:「假設諸位乃是竺公錫本人,經過許多次較量武功之後,已確知此生此世無法贏得司徒峰大俠,試問若是在未有證據得知司徒峰大俠一定去世的話,他焉肯輕易出世?」

  他話聲一頓,讓眾人尋味她的話,過了一會,才道:「他必須得到那封遺書之故,一是可由此而確證司徒峰大俠真的去世。二是這封遺書能夠使當今武林中武功最強的幾位高人重陷江湖……」

  孟若虎問道:「是那幾個啊?」

  花玉眉微微一笑道:「事隔多年,說也無妨,此地便有一人那就是本樓主人葉老前輩。還有幾位都是當代名門大派的主持人,這些人一出世,若能聯手合力的話,竺公錫也吃不消。」

  霍陵接口道:「但目下怎麼辦?峰兄的使者不知諸位下落。」

  花玉眉道:「倘若我推測不錯的話,這封遺書不須多少天就可到我手中。」

  眾人聽了都疑信參半,花玉眉捏指一算,說道:「諸位請於十日後的晚上,在此會晤,當可得見遺書!」

  她說得如此肯定,眾人也不能不信。當下紛紛向主人告辭,花玉眉也飄然自去,不知去向。

  且說桓宇奔出葉府,心灰意冷之極,信步狂奔,不知不覺到了東門,此時城門未開,街巷中肅靜無人。一隊兵丁從另一條街轉出來,遠遠見到桓宇飛奔,便有人喝問是誰。

  桓宇失魂落魄之際,根本沒有聽見,仍然向前奔去,忽然一雙手拉住他的臂膀,接著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桓公子,我們還是避開巡夜官兵為是。」

  這陣語聲傳入他耳中,不禁一震,停步轉眼一看,正是那張使他由愛變恨的面龐。

  不過他這刻也就恢復了神智,耳聽那邊廂叱喝連聲,當即和她縱上屋頂,霎時已然沖身而起,一掠身,兩人落在街上,桓宇冷冷道:「你回去吧!」

  她沒作聲,低著頭。桓宇已經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你不必擔憂,他不久就可與你團聚,但你回家須得把你和姓傅之事告訴你父親,免得葉老伯還以為我瞧不起他的女兒!」

  這一番話講得很重,那女子正是葉重山的女兒葉婉,她嬌軀微微發抖,仍然低著頭,沒有作聲。

  桓宇不講話,回頭便走。葉婉忽然奔到他的面前,低聲道:「你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恨我了,我心中罪孽之感也就稍為減輕了些。但你要到何處去呢?」

  桓宇哼一聲,道:「我回到軍中去。」

  葉婉驚道:「為什麼?她……她可知道?」

  桓宇道:「我若是不曾戰死沙場,解甲之後,就出家修道,什麼她不她的,別胡亂說。」

  葉婉大驚失色,想了一想,說道:「公子切切不可意氣用事,若是一時憤慨,做出決絕之事,只怕日後漫漫歲月之中,要被無量痛苦折磨……」

  桓宇冷哂道:「奇了,你居然教訓起我來啦!」

  葉婉盈盈跪倒,柔聲道:「公子切切不可棄她而去。因為我親眼見到一個人,也是因一時意氣,以致終其生遭受無窮痛苦,實在萬分可憐……」

  桓宇聽她說得似是真有其事,順口道:「誰?」葉婉答道:「就是我的師父,他自稱為一代情囚……」桓宇不禁一笑,道:「胡說八道……」葉婉在地上,哀聲道:「公子啊,我師父的名號沒有半點誇大,他無時無刻不在痛苦之中……」

  桓宇冷冷道:「起來,你自殺在我跟前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葉婉因是負疚太深,任他如何嘲辱,都吞下肚中,柔聲道:「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見他老人家。」

  桓宇沒做聲,但也不走,葉婉起身道:「我剛剛從師父那兒趕回來,承蒙他教我一招劍法,才能一面狠襲薩哥王子,一面將你推倒。師父他算定你脾性倔強,縱使被我推開,只怕還要上前。所以教我那一招手法,能隔空推開你,一方面又點住你的穴道,我們這次前去,公子詐作向他道謝,我自然會設法求他將往事透露一點,讓你參考!」

  桓宇對別的不甚在意,反倒是她說及武功之事,使他大為動心,忖道:「剛才葉婉能夠跟薩哥王子戰了許多招,已是一大奇事,而我聽荊大莊主及花姑娘曾經提及她的劍法中有些竟是他們的絕藝,這人到底是誰?為何識得這兩家絕藝?此事得探個究竟……」

  當即跟她走去,不一會,已轉入一條僻窄巷子之內,葉婉領他越牆而入,卻是一間古舊的屋子。

  大廳內吊著一盞油燈,燈光昏黃,照出壁上佛像及供桌香爐等物。

  桓宇踏入此地,心中便泛起一陣淒寂之感。

  入得堂中,只見柱上貼著一副對聯,右首是「欲無後悔須修已」,左首是「各有前因莫羨人」。

  葉婉領他轉入後進,院門貼有對聯,顯的是「劍空寶匣龍應化,雲鎖丹山風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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