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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崔靈從懷中取出另一個黑布袋,套住頭臉。眾人見他帶著有備用的黑布袋,登時明白他早先原來是冒著奇險讓大孽尊者震退,誘他發出飛鈸的一招,借此露出全貌禁制對方心神。

  這時廳中各派高手大部分都被崔靈擊退,龍虎莊三老見天馬行空霍陵沒有一點表示,也不敢冒昧出手。

  崔靈轉眼望住葉重山道:「司徒峰遺書何在?」

  葉重山道:「老夫取出遺書不難,但須得做到老夫所提條件,不然的話……」

  崔靈接口道:「不然便怎樣?」葉重山道:「不然老夫一舉手間,便毀去遺書,誰也見不著!」崔靈冷冷道:「我不信你有這麼大的膽子……」說時,緩步上前。

  五大門派的高手一齊搶上去,聲勢洶洶,崔靈一看不對,連忙停步。只聽葉重山道:「這兒只有你這一路不怕遺書毀去,甚且巴不得毀掉,可是其餘的人卻不答允!」崔靈道:「笑話!」葉重山聲音中忽然含有怒意,道:「你們一路就怕司徒峰兄的遺書邀約出五大門派掌門合力對付你們,哼,哼,你還有什麼話可以抵賴?」

  天馬行空霍陵道:「葉兄何苦為了這等不忠不義之徒動怒,還是說出你的條件吧!」

  崔靈和唐天元聽到不忠不義四字,雖是難以忍受,卻不敢立即發作。耳中只聽得眾人嘻嘻之聲不絕於耳,更加不敢開腔,免得激起眾怒。

  葉重山等眾人都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才開口道:「老夫有兩個條件,無不合情合理,一是諸位須得把小女找回來,二是把這一幫為異國出力的奸人逐出大宋國境!」

  眾人都不做聲,要知這兩個條件果真是合情合理,葉姑娘的失蹤與司徒峰遺書有關,若不找她,葉重山不良於行,無法親自出馬,自然不肯交出遺書。第二個條件題目更大,正是人人有責之事,更難推辭。

  這時唐天元的冷面孔也微微變色,原來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皆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天馬行空霍陵眼見時機成熟,當先奮呼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殺呀……」眾人聽了無不熱血沸騰,齊齊迅急湧撲上去,連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這兩個正正邪邪之人也搶著撲去。

  勾魂怪客崔靈和冷心孤客唐天元雖是身經百戰,鋒鏑餘生之人,但這一世還未碰上這等場面,一方面對方人多勢大,無一不是當代高手,一方面心中氣沮內怯,直是被賣國求榮不忠不義這頂帽子壓得暴戾之氣全消。

  眾人身法何等快速,晃眼間已圍住他們,爭先出手,崔唐二人退走不及,只好掄動兵器應戰。

  眨眼間兩人身上都負了傷,傷勢雖是不重,不曾影響戰鬥力量,可是這些血光卻使得對方八九人加倍興奮,攻勢更猛。

  大廳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白髮老嫗,和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童子。白髮老嫗手扶拐杖,這支拐杖杖身共有七節,每個節根上芒刺環生,形式奇異可怕。

  那個童子長得豹頭環眼,眉粗口闊,隱隱已具熊腰虎背之姿,身量比成人矮不了多少。他左手托住一樣東西,用一塊紅綾遮住,右手提著一支狼牙棒。

  老嫗顧視混亂局勢一眼,便即喝道:「少林的禿驢還有峨嵋的殘魔給我滾出來!」

  她的喝聲清清楚楚送入眾人耳中,局勢頓時沉靜許多,少林大孽尊者和峨嵋人屠施獨足含怒縱出圈外,揚目瞧看來人。

  這時一道人影迅快如風般從廳外飛,投進戰圈之中,此人手中拿著一支白玉簫,左挑右招,替崔唐二人封攔了許多攻勢。

  眾人都不知道先顧那一面的好,霍陵目光一掠,但見剛剛加入戰圈的人約是五旬上下年紀,高挑身量,面目瘦削,雙眉甚長,斜飛入鬢,想見年少之際,甚是俊逸。但眉宇間隱隱有一種邪惡之氣。此人功力深厚之極,白玉簫挑掃劈砸,一下子就接住大半攻勢。當即知道此人必是洞簫仙客胡培,心想這胡培名列四客之冠,武功果然驚世駭俗,有鬼神莫測之功。

  心念一轉,大聲喝道:「諸位暫且停手,只要同心合力,犁庭掃穴也只是指顧間事!」

  眾人一來見對方實力增強,不易得手,二來要看著另外發生何事,便都縱出圈外。

  崔靈、唐天元得逃大劫,卻暗暗透了一口大氣,各自取出刀傷藥服食敷用。

  那邊廂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瞪住門口的老少二人,一言不語。

  白髮老嫗長笑一聲,暴烈震耳,人人都猜測得出這老嫗必是性情躁戾之人。

  那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本來都是出了名脾氣不好之人,可是這刻都變得十分有耐性,甚且竟不計較剛才老嫗叫的禿驢殘廢等無禮侮辱之言。

  大孽尊者首先道:「你好像暴躁得很,是誰惹上了你?」

  眾人一聽敢請他們是舊相知,只不知道這老嫗是誰,居然使得這兩位高手如此忍耐客氣。

  白髮老娘哼一聲,道:「誰敢惹上老身,自然是你們啦!」

  人屠施獨足道:「這就奇了,兄弟已有數十年不曾見到你,這話從何說起!」

  大孽尊者沉吟一下,道:「洒家昨日聽一個師侄說起,才知道龍虎莊發生了一樁事。」

  龍虎莊三老一聽這話,才恍然明白這白髮老嫗原來就是多年前名震武林的陰嫗顧亥,正是武功山子母金梭孟辰雄的嬸嬸,當日他們已勸過孟夫人,不可造次把這位脾氣暴戾的「陰嫗」顧亥請出山,免得她不分皂白,逕找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的晦氣,以致中了敵人詭計,分散對方實力,目下此慮終於變成事實。

  人屠施獨足大概接不到報告,瞠目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髮老嫗拐杖一頓,發出嗡嗡之聲,久久不絕。她道:「你們用不著裝蒜,老身如不能親手為侄兒報此血仇,就枉自橫行多年!」

  她也不要對方答覆,轉眼望住身側的童子,道:「虎兒,你記得我吩咐的話麼?」

  那童子道:「奶奶放心,孫兒記牢啦!」這童子聲音雄壯宏亮,中氣極足,一聽而知內外兼修,火候驚人。

  白髮老嫗轉眼望住眾人道:「老身姓顧名亥,這是老身的孫子孟若虎。今日老身要出手替侄兒孟辰雄報仇,諸位替我們作個旁證便了!」

  荊登韶推一推荊登齡,低低道:「大哥,你怎麼說?」荊登齡沉吟道:「很難說……」要知殺死孟辰雄的真凶是誰?此刻尚無一人確切知道,三老雖是推測絕非大孽尊者或人屠施獨足所為,但到底還是推測,同時他們疑惑真凶是京華惡客南燕飛也只是推測,無法提出證據。故此荊登齡心下為難,無法啟齒。

  陰嫗顧亥拐杖一頓地面,又道:「你們兩人之中,誰是殺死我侄兒孟辰雄之人,從實供出!」

  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都面含怒色,卻不開口。要知他們皆是名聲尊顯之人,對方既說從實供出的話,他們縱有天大冤屈,也不能開口。

  陰嫗顧亥厲聲道:「你們竟敢不說?」她暴怒之下,也沒有想到這等話對方更不能開口。大廳中一片靜寂,形勢十分緊張。

  陰嫗顧亥冷笑一聲,道:「老身若用獨門武功殺死你們,不足為奇。這就命小孫子以孟家武功為孟家之人報仇雪恨,孫子何在?」

  孟若虎應道:「有!」聲音響亮震耳。顧亥道:「你站在左邊,可先出手殺死左邊的殘廢!」

  孟若虎踏入廳中,迫近人屠施獨足面前。張口一吹,將左手托著之物上的紅綾吹落,現出一個鐵鑄方形箱子,底下大概有著力抓牢之處,箱上卻沒有蓋子,眾人都瞧不見內中放著何物。

  荊登齡心中一震,忖道:「這孩子右手的狼牙棒倒還罷了,只是左手的鐵箱中大有古怪,恐怕藏著什麼毒物,我焉能坐視不管?」

  當即挺身走出,朗聲道:「孟世兄且慢動手……」

  陰嫗顧亥冷冷道:「你是誰?」荊登齡報出姓名,老婆子面上神色一霽,道:「原來是龍虎莊司徒峰的傳人,聽說你們十分禮待老身亡侄遺體,此情難忘!」

  荊登齡道:「老前輩乃是性情中人,說話行事與世俗全不相同,教晚輩遙想及上一輩的風儀,不勝仰慕!」

  陰嫗顧亥大感悅耳,道:「你有什麼話要對老身說麼?」

  荊登齡道:「晚輩想知道神彈三娘孟夫人可曾隨侍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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