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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看樣子大師也要到大別山去了?」

  「不錯,洒家要到那邊等候令師,說不定下次我們有較多時間相聚,李姑娘既然也要到大別山,正好也可和令師見面。」

  「大師到這裡來找莊主陳寓厚大俠不知又為了什麼事?」

  「陳大俠和洒家三十年前就認識,當年洒家和令師在一起時,曾陪她到陳府住過幾天,所以令師和陳大俠也是認識的。不過,當時陳大俠是在洛陽,十八年前才搬到這裡,所以我們別後三十年來,一直不曾再見過。」

  「大師這次來是和陳大俠敘舊?」

  不敗頭陀無限感慨地再嘆口氣,頓了一頓,語聲顯得十分吃力:「既然洒家和令師的關係李姑娘已經知道,我也不必再有顧忌隱瞞,就恕洒家直說了。」

  他仰起頭來望向窗外,天上正浮動著朵朵白雲:「若非令師這次提起,連洒家也不知道在和她分手後,她已懷有身孕,她當時不敢回隱湖秘屋,直到偷偷把孩子生下後,才再回去。」

  「那孩子那裡去了?是男的還是女的?」

  李百靈有點兒迫不及待。「孩子是女的、她因當時無法找到洒家、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又到當時尚在洛陽的陳府,把孩子交與了陳大俠、希望陳大俠能設法轉交洒家。這次洒家前來,正是要看看這個從未謀面的親生女兒。」

  「她叫什麼名字?計算她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

  不敗頭陀搖搖頭:「令師當時並未為她取名,只記得左手腕上,有顆豆大的紅痣,右大腿上,也有一塊青瘢,若論年歲,自然比你要大幾歲,該是三十左右了。」

  「這樣說大師今天可不容易見到她了。」

  「為什麼?」

  「這位姐姐,已經三十左右了,一定早就出嫁,也許是綠葉成蔭子滿枝了。」

  「說的也是。」

  不敗頭陀說著一皺眉頭:「陳大俠怎麼還不出來,莫非不在莊上?」

  他的話尚未說完,跨院內已傳來出遠而近的腳步聲;一位鶴髮童顏、氣度雍容、神態清奇脫俗的老人早已出現在客廳之外。三十年不見,不敗頭陀仍然立刻認出這人正是四十年前譽滿大江南北的大千聖劍陳寓厚,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李百靈也隨後相迎。陳寓厚進入客廳。雙目神光炯炯,視線很快在不敗頭陀全身掠一轉,聲若洪鐘:「不敗兄,什麼風把你吹了來,看你這身打扮,莫非出家當和尚了?」

  陳莊主的話,問得並不突兀,三十年前當不敗頭陀和李百靈的師父紫霞荷女雲翠仙住在洛陽陳府時。正是一位三十左右、豪氣干雲壯年人,雖非翩翩瀟灑佳公子,卻也英秀挺拔,器宇軒昂、根本尚未出家。不敗頭陀嘆了口氣:「一言難盡。」

  接著把別後境況以及此次來意約略說了一遍。

  「提起那孩子,」陳寓厚帶著無限歉意的搖搖頭:「老夫在雲姑娘把那孩子送來以後,無時無刻不在設法打聽不敗兄的下落,卻因老夫當時已封劍歸隱,和武林同道甚少往來,因之消息也就有欠靈通,後來雖聽說江湖上有位稱做不敗頭陀的出家人,也沒想到就是你,就這樣一拖再拖,始終未能完成雲姑娘的付託。」

  不敗頭陀道:「怪只怪三十年來,洒家未曾前來府上拜望,陳大俠代洒家把這孩子從小養到大,這番大恩大德,洒家真不知要如何答報。」

  陳寓厚接道:「不敗兄,如果說怪你,就不如說怪老夫了,當老夫在最初無法找到你時,心想你是個浪跡在外的武林人物,帶著一個孩子在身邊四處奔波,反而成了累贅,不如暫由老夫把她撫養成人再說,豈知一念之差,竟然鑄成了大錯。」

  不敗頭陀覺出不對,不由臉色大變:「陳大俠,難道她……」

  陳寓厚黯然一嘆:「就在那孩子十三歲那年,有一天忽然離家出走,老夫派出家下人等四處找尋,卻始終不見蹤影,算起來那孩子至今已失蹤十七年之久了,那時舍下搬來此處只有幾個月,人生地不熟,這也是沒能把她找回來的原因之一。」

  不敗頭陀強忍著內心的傷痛,一場歡喜,化做了過眼雲煙,回首前塵,有如一場惡夢,他有氣無力地問道:「陳大俠,也許這孩子與洒家無緣,也許是洒家造孽太深,所以才空跑一趟,無法父女相會,洒家雖然無法再看到她,總想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子,因為不管如何,她是洒家和雲翠仙的親骨肉。」

  「她的模樣很像靈姑娘,尤其那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雖然仍不及雲姑娘秀氣,但卻非常聰明伶俐,尤其善解人意,討人喜歡。」

  不敗頭陀默了一默:「她叫什麼名字?」

  「老夫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曼兒。」

  李百靈聽得內心怦然的有了感觸,猛憶起小關曾說過那妖女名叫小曼,急急問道:「晚輩想問前輩一句話,曼兒姑娘可曾學過什麼法術?」

  陳寓厚楞了一楞:「李姑娘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他說著立時如有所梧:「不錯,她雖然沒學過什麼法術,卻常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令人不解玄之又玄的事情,家裡下人有時帶她到廟會玩耍,她對一些巫師作法,經常看得津津有味,流連忘返。」

  李百靈望著陳寓厚和不敗頭陀微微一笑道:「恭喜兩位老人家,賀喜兩位老人家,曼兒姑娘不難找到的,而且就在附近。」

  沈不敗很快悟出李百靈話中之意,頓了一頓:「莫非就是李姑娘剛才告訴洒家那個和關老弟在一起的年輕女子?」

  李百靈點點頭:「如果晚輩所料不差,一定是她,因為她的名字就叫小曼。」

  陳寓厚不解兩人所說的來龍去脈,楞了半晌道:「不敗兄和李姑娘在說些什麼?」

  李百靈連忙把小關和小曼在附近山上石洞的事,以及朱虛谷和小關因誤會而交手的經過,匆匆地告訴了陳寓厚。

  陳寓厚仍有些不能相信道:「若說那女子是曼兒,固然有些可能,但她既然來到上蔡,而且又在舍下附近,應該回莊看看老夫才對,當年老夫待他親如己出,她對老夫也十分孝敬,絕不會生分到這種地步。」

  此老想法算是沒錯,但是又怎知道小曼是如何的想法?世事如果都是常情測度、常規行事,豈不天下太平了。「陳大俠說的也有道理。」

  不敗頭陀低頭沉吟,剛來的一番驚喜,似乎又涼了半截:「我沈不敗的女兒哪會這樣沒良心。」

  李百靈又是微微一笑,像己智珠在握:「兩位老人家用不著懷疑,她住的那石洞就在附近山澗邊,大約最多三五里路,虛谷識得路徑,何不由他陪兩位老人家親自去一趟。」

  「對!」

  不敗頭陀一拍大腿:「洒家怎樣倒糊塗起來了!」

  正好這時朱虛谷已由外面回來,他是見過小曼的,這種機緣巧合的事,誰都希望能得到證實的,立刻陪同不敗頭陀和陳寓厚急急往小曼居住之處奔去。

  李百靈和朱虛谷已由上蔡南下到達豫南光州。這裡距大別山區僅有百餘里路程。上次朱虛谷陪同陳寓厚和不敗頭陀到山上石洞找尋小曼,到達時早已人去洞空。他們接連又去過數次,每次都是敗興而歸。朱虛谷和李百靈急於要到大別山,便拜辭陳寓厚和不敗頭陀先行啟程。不敗頭陀雖然也要到大別山,但他預料「紫霞荷女」雲翠仙此時定在隱湖秘屋尚未出發,又因莊主陳寓厚堅留在莊上多盤桓幾天,再加他仍想繼續尋找小曼,所以並未與李百靈朱虛谷同行。由於天色已晚,李百靈和朱虛谷就在光州城內一家客棧暫住下來。晚餐後,朱虛谷和李百靈在房間內閑談了一陣,本想陪同李百靈到街市上走走,但因李百靈身體不適,只好一人出了客棧。

  光州是州衙所在地,街市上甚是熱鬧,城南不遠,便屬山區,再往西南,便是有名的光山,大別山就在光山之南。雖然天色已晚,朱虛谷仍然出了南門,希望能看看城南的山勢。剛來到一處山腳下,他突感眼睛一亮,幾乎要失聲叫了出來,只見前面山徑上一個高大身影,酷似父親朱伯駒。他立即加快腳步,向前沖了過去。那人影聽到身後腳步聲,驀然回首。朱虛谷驚喜過望、那人竟然真是朱伯駒?朱慮谷連忙翻身拜倒在地,激動的叫道:「孩兒拜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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