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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史大江道:「不錯,房老太太和茅煥大俠都被敝上請到地下住了,並派出專人服侍,茅大俠這幾天來,一直忙個不停。」

  「他忙什麼?」

  朱伯駒開始催馬前進。「忙著監造各種火藥火器,以便俟機火攻血屍門老巢。」

  說話間已進入村內,朱伯駒和房二姑下馬後,早有兩個金鷹幫的屬下將馬牽入馬廄照料。

  通往地下建築的經路共有七八處之多,出入口都設在地面的屋舍裡,所以外人根本無法得知地底下另有天地。彭翼在每個出入口,都派有專人把守,只因出入口均在房內,把守的人也同樣不為外人所知。史大江走在前面帶路:「朱莊主和房姑娘是先見敝幫幫主?還是先看房老太太和茅大俠?」

  朱伯駒心生不悅,暗道:「我把向陽村借給彭翼,彭翼就該親自出來迎接,如今反而要我去看他,這像什麼話!」

  房二姑不知朱伯駒想些什麼,她一心只盼早些見到祖母,便道:「當然我們要先去看婆婆。」

  史大江道:「那也好,等在下把兩位引到房老太太那裡後,再回稟敝幫幫主。」

  進入地下之後,只見雖有金鷹幫的屬下人影晃動,卻能保持極端靜肅,一切井然有序,若非史大江方才告知,誰也不會相信這些地下建築裡,竟有五百多人在此駐紮。

  來到一處近似小型跨院的木門前,史大江抬手一指道:「房老太太和茅大俠都被招待在這裡,在下暫且告辭,兩位自行進去好了。」

  進入跨院,院內只有兩間廳房,看來甚為寬敞。室內燈火通明。這是因為地下太暗,只要有人居住之處,必須不分晝夜的燃起燈火。房老太正坐在右首廳房當中的大圈椅上,面色紅潤,狀極愉快。她身側的另一木椅上,坐著一位長髮披垂的少女,似乎正在陪她聊天。那少女因面向內側,只能看到半邊面龐,朱伯駒但覺她姿容十分嬌媚秀麗,而且很是面熟。房二姑一進門就叫了聲「婆婆」,快步向前,撲向房老太懷中。朱伯駒也欠身向房老太行禮問好。房老太緊緊摟住從小帶大、心肝寶貝般的孫女,像哄孩子般親切的道:「這些天可想煞婆婆我了,在外面還好麼?朱莊主有沒有好好照顧妳?」

  小別重聚,房二姑擁在祖母懷中,帶點兒撒嬌道:「婆婆放心,孫女兒很好,朱莊主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尤其在玄劍莊那幾天,和在自己家裡完全沒有兩樣。」

  房老太推開孫女,向朱伯駒微笑著點頭稱謝:「那就多謝朱莊主了,老身這孫女兒,雖然論年紀已老大不小了,也在外面闖蕩過幾年,但在長輩面前,仍是個不識高低的小孩子,難得有你好心照顧,這樣也免得老身日夜牽掛了。」

  房二姑噘起小嘴,搖搖房老太的肩膀,嗔聲道:「婆婆,人家朱莊主可沒把我當晚輩看。」

  房老太年老成精,豈有不知孫女兒心意,卻故意笑著道:「看你這孩子,在朱莊主面前,也沒有大小了。妳再大也不過二十八九,和朱莊主走在一起,不是晚輩是什麼?」

  房三姑不免暈生雙頰:「婆婆,孫女兒不是這意思。」

  房老太道:「妳那裡那麼多的意思。」

  朱伯駒生怕房老太再說下去,房二姑難免受窘,便岔開話題:「老太太,怎麼不見茅煥兄?」

  房老太側臉向隔壁望了一眼:「他住在隔壁。」

  朱伯駒道:「我到隔壁看看他去。」

  「不必去了。」

  房老太連忙插手:「茅煥這幾天整天忙著監造火藥火器,只有夜間才回來,白天都在別處。」

  朱伯駒問道:「晚輩剛才也聽金鷹幫的人說過,老太太可聽說他們要在什麼時間採取行動?」

  房老太道:「大概就在這幾天了,金鷹幫辦事可不像咱們那樣馬虎,自從來到向陽村後,一天到晚,從沒閒著,真稱得上下一心,合力對敵。」

  「婆婆!」

  房二姑插嘴道:「照這樣說,人家金鷹幫整天忙著準備對敵,茅大俠又只有夜間回來,您一個人守在這裡,連個做伴的都沒有,也實在太寂寞無聊了。」

  房老太道:「誰說我寂寞無聊,人家金鷹幫派有專人服侍我這老婆子,連彭幫主本人也抽空來看過我好幾次。妳看,這位喬小姐不是正在陪我聊天。」

  朱伯駒到這時才又開始注意那坐在木椅上的少女。那少女也轉過臉來,望著朱伯駒嫣然一笑:「朱莊主,還認識我麼?」

  朱伯駒不覺眼睛一亮,那少女竟是喬玉。喬玉說著,嬝嬝站起身來,再望朱伯駒一眼,又是嫣然一笑。朱伯駒頓時大吃一驚。面前的少女,明明是喬玉,怎的頃刻間竟另換了一個人?……只見那少女身量苗條,穠纖合度,一副嬝嬝娜娜模樣。

  日前見過的喬玉,雖然面龐秀麗,但卻身材纖小,比起眼前這位少女,身量似乎差了一大截。但她臉部的輪廓、容貌、神色,甚至說話的聲音,卻又完全和喬玉一般無二。世上若真有這樣相像的人,那就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方才房老太稱她喬姑娘,莫非她是喬玉的姐姐?妹妹?這種假定,也不可能。她剛才向朱伯駒說:「朱莊主,還認識我麼?」

  這句話的餘音,此刻仍在朱伯駒耳際繚繞,如果說她是喬玉的姐姐或妹妹,朱伯駒又怎會認識?他不但不曾見過喬玉的姐妹,根本連聽說也沒聽說過。那少女見朱伯駒楞在當場,又響起嬌滴滴的聲音:「朱莊主,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喬玉,難道分別這麼幾天您就忘懷了?」

  「妳是喬姑娘?」

  縱然對世事閱歷練達如朱伯駒,此刻也難免錯愕得目瞪口呆:「妳真是喬姑娘?」

  那少女扯起裙角,在原地轉了一圈,依然笑意盈然:「您看,我除了身量長高了一些,一切都沒變啊!」

  一個人竟能在半月左右的時間,身材增高一大截,當真是聞所未聞的事。何況,喬玉實際年歲已過三十,那有繼續長高的可能。就算有這種奇蹟,也絕難一下子就拔高半尺以上,除非人的身高是可以用氣吹起來的。「朱莊主,您感到奇怪麼?是不是需要我來解釋解釋其中原因?」

  喬玉說到這裡,窗外傳來一陣節奏分明的腳步聲。霎時已有三個相貌不凡的人影停在門前。當中一人,年在七旬左右,雙目深陷,但卻精芒閃射,銳利得像兩把利刃,顴骨高聳,臉色青紫,鷹鼻薄唇,下頷畜著兩撇上翹的八字鬍,雙手長可過膝,指甲長而彎曲,宛如鷹爪,身披一件藏青色長袍。分列在他兩旁的,右邊是右鷹使史大江。左邊一人,年在六十上下,身材體型正好和他相反,面色淡金,眉長眼細,泛紅的鼻子下面有一張大大的嘴巴,蓄著板刷鬍子,除了兩眼也灼灼發光,看起來還相當斯文。不消說,這人該是左鷹使陸常青了。那中間一人,誰也猜得出,正是名列宇內三兇之一的金鷹幫幫主金翅膀彭翼。「老夫料定朱莊主這幾天必定再回向陽村,接駕遲了一步,海涵!海涵!」

  這位金鷹幫幫主,出言氣壯聲洪,當真有些「鷹聲鶴唳」的味道。說話間人已邁步進入廳堂。

  廳堂內椅凳甚多,喬玉連忙搬過幾張椅子放好。朱伯駒和彭翼分賓主落座之後,左右鷹使陸常育和史大江依然分別垂手侍立兩側,有如哼哈二將。別看這兩人已是年歲不輕,而且在江湖上聲名顯赫,但在金翅膀彭翼面前,卻表現得出奇恭順。朱伯駒拱手為禮道:「朱某已聽史鷹使說過,貴幫人馬早已調集齊備,彭幫主用兵神速,調度出眾,朱某不勝佩服。」

  「那裡話,朱莊主過譽了。」

  彭翼仰面大笑,聲震屋宇:「不過敝幫在這幾天裡,確已準備就緒,如今又有朱莊主大駕親臨,消滅血屍門也許可以一舉成功。」

  朱伯駒略一沉吟:「不知彭幫主擇定何時大舉進攻?」

  彭翼似已胸有成竹地道:「今晚將是最後準備,老夫打算明日黎明前發起行動。不過,老夫仍要聽聽朱莊主有何高見?」

  朱伯駒道:「不敢當,此時此地向陽村全是貴幫人馬,一切自應全由彭幫主裁奪。」

  彭翼道:「朱莊主既然如此客氣,老夫斗膽,就決定明晨開始行動了。」

  朱伯駒道:「彭幫主如果用得著,朱某也情願鞍前馬後,聽命效勞。」

  彭翼道:「豈敢,豈敢,朱莊主這樣說話,倒教老夫難以開口了。依老夫預料,明天黎明的行動,雖無全勝把握,總也操了七八分勝券。朱莊主鞍馬勞頓,不妨好好休息一番,等事成之後,老夫再派人回來報捷。」

  朱伯駒搖頭笑笑道:「目前正是雙方協力破敵的時刻,大敵當前,朱某怎好袖手旁觀。彭幫主有何差遣,只管吩咐,朱某當得效勞就是。」

  彭翼道:「朱莊主既然堅持非參與這趟行動不可,不妨在天明之後,隨後接應,屆時老夫當派右鷹使史大江與朱莊主連繫,今夜只管安心休息。」

  朱伯駒內心一動問道:「彭幫主這些天來,必已查知不少古墓內的動靜,那席荒老妖半月前曾潛至開封,夜襲敝莊,後來據說又曾在新鄭王氏古墓出沒,不知此刻是否已回到大別山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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