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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她稱朱伯駒為莊主,是要把以往的關係作了結了。朱伯駒面泛苦笑、有種難言的落寞道:「孩子,這『莊主』兩字,可是妳應該對我的稱呼?不管怎麼說,我總是妳的公公。」

  「那是過去的事了,莊主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朱伯駒霎時透著無比的愧意,但語調更見柔和:「提起過去的事,我確實對不住妳,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為這件事心存內疚,卻又無法向妳表達。孩子,原諒爹的錯,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咱們還有未來。」

  李百靈的眼瞼垂得更低,幽幽吁一口氣,輕聲道:「就是因為還有未來,所以我才離開了玄劍莊。」

  朱伯駒口氣平靜的道:「孩子,妳可知道玄劍莊號稱武林第一世家,譽滿黑白兩道,妳是玄劍莊的媳婦,如今浪跡江湖,到處飄泊,這樣下去,不但有損玄劍莊的清譽,即便在妳自己,也難免引起外界的蜚短流長。難道在這方面,妳就不為我想想,不為自己的名節顧慮?」

  李百靈道:「莊主,這是你多慮了,我雖然單身在外,但待人接物,仍自有分寸,用不著莊主操心。」

  朱伯駒道:「但妳總是朱家的媳婦。」

  李百靈道:「我既然離開了玄劍莊,就不打算做朱家的人了,和玄劍莊也不想再扯上什麼關係了。」

  「這只是妳的一面之詞。我朱伯駒是無法承認的,而且任何人也不會同意妳這種看法,自古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要離開玄劍莊,也該得到我的同意才是。」

  李百靈道:「可是連一個白癡也沒有了。」

  朱伯駒道:「但還有玄劍莊在。」

  李百靈道:「玄劍莊並非監牢,不能關我一輩子。」

  「這是什麼話?」

  朱伯駒發出一聲無奈的乾笑:「孩子,只要妳肯回去,爹什麼條件都答應妳。而且,爹可以擔保,妳同去之後,我會讓妳過著最美滿最幸福的生活。」

  李百靈道:「莊主,我並不是三歲兩歲的孩子,那麼容易受騙的,世上會有這種可能的事麼?」

  朱伯駒道:「當然可能,至少爹辦得到,只要妳肯回莊,一切我自有安排。」

  李百靈唇角擠出一絲冷笑道:「莊主的一番心意,我李百靈心領了,聽說莊主是要趕到大別山去,時間寶貴,我們的談話也該收場了。」

  朱伯駒長長吁一口氣,默然半晌,視線再轉向李百靈:「妳可知道我這次為了什麼要再度趕到大別山去?」

  李百靈道:「莊主的事,我又怎會知道。」

  朱伯駒深深一嘆,透著無限感慨:「妳是知道的,我和令尊,當初是多年生死之交,彼此情逾手足。我們所以能結成兒女親家,也是憑了這段交情,可惜在妳出嫁前夕,他竟不幸喪身大別山區,至今查不出兇手是誰……」

  李百靈猛聽朱伯駒提到死去的父親,不禁兩行清淚,順腮而下:「莊主為何提起這段往事?」

  朱伯駒道:「孩子,武林中人,恩怨分明,難道妳不想手刃仇人,以慰令尊在天之靈。」

  李百靈道:「我當然不會忘記,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是這四年多來,我做了你們朱家的媳婦,玄劍莊家規森嚴,使我無法在外拋頭露面尋訪仇家,如今我離開玄劍莊,正可展開替父報仇的行動。」

  朱伯駒道:「現在妳該明白我再度前往大別山是為了什麼,除了剿滅血屍門;另一件大事:便是查出暗害令尊的元兇,為親翁報仇雪恨。」

  李百靈道:「我這裡先謝過莊主了,不過,替父報仇,該是我李百靈的責任,不敢有莊主大駕。」

  「什麼話?」

  朱伯駒喟然一嘆道:「你們雖然是父女,但我和令尊的交情,又豈為尋常,既然彼此目標同是為令尊報仇,妳就暫時不必回玄劍莊,不妨隨我同往大別山,等為令尊報了大仇之後,再決定以後的行動。」

  李百靈抬袖拭去腮邊的淚水,搖搖頭道:「我的心意已決,絕不回莊,莊主又何必勉強?至於同往大別山,也請莊主原諒,恕我不便答應。」

  朱伯駒頓了一頓道:「希望妳鄭重答覆我一句話,如果我此去能為令尊報了大仇,妳肯不肯回莊?」

  李百姪睜大了星眸,微微一陣眨動道:「如果莊主真能查出元兇,為先父報了大仇,我自當親向莊主大禮叩謝。」

  「我是問妳那時肯不肯回莊?」

  朱伯駒緊盯著李百靈,急待著她的表示。「當真有那麼一天,我……」

  李百靈顯得吶吶的,幾乎接不下去。朱伯駒道:「孩子,妳怎麼樣?」

  李百靈道:「我可以考慮。」

  朱伯駒道:「妳應當決定,而不是考慮。」

  李百靈道:「我只答應考慮、並非決定。」

  朱伯駒道:「好,妳我的話,今天就算到此為止了。但願能為令尊報了大仇,也好了卻我這番心願。」

  朱伯駒來到外面正屋,李百靈並沒有跟著出來,竟然伏在床沿,低聲啜泣起來。

  竺忍早為朱柏駒沏過盃茶,遞了過來。朱伯駒接過茶,一飲而盡。竺忍未見李百靈出來,似乎放心不下,推門探頭看了一眼,轉過身來道:「關老弟的情形,朱莊主最好再檢視一遍看看。」

  朱伯駒望望天色道:「朱某趕路要緊,雖然還不到一個時辰,但可以提前為他解開穴道。」

  他說著來到小關身前,為他拍開了「玄機」「心坎」兩大要穴。只聽小關「哇」的一聲,口中吐出一口濃痰,睜開眼來,連打三個噴嚏,然後由木椅上一躍而起,看起來就和不曾中毒時完全沒有兩樣。竺忍一陣驚喜邁:「關老弟,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幾乎完全好了。」

  小關這才如有所悟:「是那位朱莊主給我療的傷?」

  他說到這裡,才發現朱伯駒正站在身旁。朱伯駒面含微笑,向他點了點頭道:「三天之內,最好多休息。」

  接著招呼房二姑:「房姑娘,咱們就此上路吧!」

  竺忍道:「朱莊主何必急在一時,你救了關老弟,我們正該好好招待你一番才是。」

  朱伯駒和房二姑早已走到門外。朱伯駒回頭揮揮手道:「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彼此後會有期,再見了!」

  竺忍送到竹籬外,眼看兩人上馬而去,才又回到茅舍,關心的問:「關老弟,你是真的感覺到體內之毒已經解了?」

  小關雙臂連伸幾伸,挺起胸脯:「的確舒服多了,和他沒有替我療傷以前,完全不一樣。竺老,他是怎樣為我療治的?」

  竺忍道:「關老弟,你剛才的性子也未免太倔了,倔得簡直不近人情,朱莊主為了救你,不得不下手點了妳的穴道。」

  小關想起剛才的事,不覺赧然一笑:「看來朱莊主還是個難得的好人,方才是我錯怪了他。不過,我小關一向不肯平白受人恩惠,將來一定要設法報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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